魔岩三杰和那个夜晚何勇

“魔岩三杰”指的是台湾滚石公司下属魔岩唱片的三位签约艺人－－窦唯、张楚、何勇。年春天同时推出三张专辑，有窦唯的《黑梦》、何勇的《垃圾场》和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魔岩三杰”以他们的中国摇滚影响了一代人。

年12月17日，史称“魔岩三杰”的窦唯、张楚、何勇，加上唐朝乐队，一齐在香港的红

体育馆登台演出。这些乐手都是第一次离开内地，香港的乐迷更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北京摇滚的现场模样。

　　在张培仁的“香港演出后记”里，他这样写到：“现场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和近万名香港观众。在此之前，他们很少有机会目睹来自北京的新音乐风采……在没有人能预料到的状况下，这场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几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状态。观众用双手和喉咙舞动、嘶吼，连向来见惯演出场面的媒体和保安人员也陷入了激动的情绪中。在香港，几年来几乎没有一场演唱会像这样疯狂……”这是中国摇滚继崔健后第一次高峰的实地见证。10年一转眼，当年倾情忘我的观众渐渐淡忘了那个令他们嗓音嘶哑的夜晚。而那些乐手们呢？

　　年，何勇在一场工体演唱会结束后，便从人们眼中消失了；张楚在发表第二张专辑后便回老家西安过上了隐居生活。窦唯则彻底改变了音乐风格，走出了大众的视野。

　　也许“魔岩三杰”和红

的演出只是中国摇滚史上的一个坐标，并不能涵盖整个中国摇滚的进程。但追寻他们的这十年来的变化足迹，我们也许能隐约摸出一面中国摇滚乐的墙———尽管它残缺不全。

何勇

年，何勇在香港街头。

年，著名的“中国摇滚新势力”红磡演唱会彩排间隙。大家到露台上抽烟，窦唯跟何勇借火。露台上几乎全黑，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

何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批评了香港“四大天王”，引起香港歌迷的激烈反应。多年后，何勇仍然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一个评价。“有人问嘛，所以就说了。我们的青春期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大家都喜欢港台歌的时候，我们早就一心痴迷于欧美音乐、摇滚乐了。”

年10月，北京科技大学，何勇在演唱《垃圾场》时，又一次用水浇湿了衣服。演至兴奋之处，何勇跳到了他人身上。

年12月，香港红磡演唱会，演出结束后，张楚、何勇、窦唯及唐朝乐队等演出者集体致谢后离场。何勇后来接受采访说，“我觉得红磡结束后，魔岩（三杰）就已经不在了。”

姑娘漂亮

钟鼓楼

沉寂许久的何勇紧抱手中的吉他，在卧室的焚天热焰中，企图了却自己的生命。后经证实，此时的何勇已经被医院接受治疗，昔日的愤怒青年、“魔岩”太子、朋克领袖、受困的麒麟终于走到了自毁的边缘。好事之人也终于抓住了何勇这位新音乐代言人的“把柄”，对他种种不羁行径口诛笔伐，但我却无权、无能、也无法苟同人们“理性”的审美观。在喜欢新音乐的智者心中，何勇是真正的文化英雄，一个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朋克偶像，他用自己舍生忘死的率真完美地诠释了NellYoung“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这句至理名言。

谁能认同何勇“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这样彻底的自我支解，勇敢地在一干香港娱记面前说出“‘四大天王’除了学友之外全是小丑”这种惊世骇俗之语；谁能理解何勇“多么想，我披着头也要直着腰到处走，那琴声也是大家的歌谣”如此天真质朴的音乐梦想；一句京腔京韵的“吃了吗”，一段父子合奏的《钟鼓楼》，让无数被商业偶像蒙蔽已久的香港歌迷情不自禁地在他暴戾、乖张的个性音乐中手舞足蹈；谁能感知何勇“现在的钟鼓楼和以前的不一样了”、“银淀桥再也望不清那西山”这种在商业制度倾轧下的迷茫质问；谁能体会何勇在《姑娘漂亮》中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宣泄，并在首体的商演中喊出“李素丽漂亮”这种为他引来终生封条的“豪言壮语”……不能，谁也不能。因此歌坛只有一个个性的何勇，疯狂的朋克小子，口无遮拦的“魔岩”太子。如果说何勇现在“疯”了，那么早在他写下《麒麟日记》时，便已然“精神错乱”了。在他的混乱思维中，惟一能令他清醒的只有音乐刺激给他的真实与悸动，紧握住朋克音乐这根他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他才能在欲望的洪流中保持清醒的头脑。然而时尚的脚步却把他这个天真可爱的朋克小子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面对名目繁多的新潮音乐，落伍的何勇显得无所适从，他以往垂青的朋克音乐也以五彩的朝天发式、满身的恐怖文身、夸张的Hip-pop服饰这些前卫的标签，让何勇这位公认的朋克领袖难以释怀。他只能效仿KurtCobain那样在自毁的方式中获得重生的力量，然而他最终未能如愿以偿，并导致了精神失常。

优秀的艺术作品只可能在两种状况下诞生，一种是童稚的心态，另一种则是近乎疯狂状态下的自我解析。阿尔时代的凡高，双耳失聪的贝多芬，历经磨难的顾城、食指，濒临绝望的JimMorrison，全是世人眼中的“疯子”，而他们却创作出了令山河为之动容、天地为之改色的不朽艺术作品。也许无法实现艺术上的自我超脱，最疯狂的何勇才会做出那种最疯狂的选择。作为“魔岩三杰”中最愤怒、最自我的一个，何勇的“自毁”无疑也为早已陈腐不堪的中国新音乐画上了一个令人期待已久的句号。我不指望何勇会再次“复出”，用他早已枯竭的灵感为陈腐的唱片工业推波助澜，用他“愤青”的噱头为自己大把地赚取钞票。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吧，让我们永远记住何勇这个名字，记住他那句痛入骨髓的绝望呼号：“有没有希望？”

何勇后来则说，

“三杰”应该改作“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