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她，性启蒙从这里开始
“没有岛国教育片的青春是乏善可陈的，但我还是过完了声色犬马的青春期。那个时候还用着诺基亚，一个月只有30M的流量，家里的电脑放在方便所有人监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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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书单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可言。也许正是因为其中的非逻辑性，它们才会一同出现在这里。因为它们要讲述的是关于性的故事，而性作为身体的语言又何来逻辑可言。因为曾经物质的匮乏，父辈们的性，往往也是在狭小的家庭空间里寻找一席之地，不仅动作被折叠，声音被压抑，连欲望本身也被挤压。因为传统话语的避讳，性是一个家庭内部噤声的尴尬话题，就像在看电视中途遇上亲热镜头的时候，妈妈习惯性地低头打毛衣，爸爸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去拖地。性，赤裸着身子无所适从地站在我们面前，所有人都背对它。
问起周围的朋友他们的性启蒙图书是什么？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文学作品自不必说，还有历史、社会学、心理学甚至医学的图书。有朋友说他的性启蒙图书，是爸爸的书架上的《解剖学原理》，还有朋友说她的性启蒙图书，是在厕所里看的《知音》和《故事会》。在性的探索上，青少年就像孤独的科学家渴求真理，贫穷的画家渴望昂贵的颜料，无论是欲望本身，还是对欲望的解释。《挪威的森林》里敢死队对着运河风光的招贴画都能打飞机，可想而知，虽然男人和女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在观念里却可能是两个彼此隔绝的世界。
我们通过艰苦卓绝的自我摸索，了解自己的身体和欲望。在长辈缺席的环境里，完成心理追赶身体的成长。而那些并非为了启蒙而出现的描写段落，往往为了艺术效果而用力过猛，如当头棒喝一般毫无遮拦地打开了一扇前路不清的门。但是有启蒙的这个过程，哪怕不够规矩，也比两眼一抹黑地长大要好。
书的功能是延展性的，人们可以各取所需，但是各式各样的书都能扮演性启蒙图书的角色，这似乎说明所谓“性启蒙图书”，在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它窝藏在各种拿得上台面的书的边角里，却在阴翳之中默默无闻地教会无知的孩子一件不可描摹的事：性。“性启蒙图书”可以和任何时代，任何领域的书发生交集，然而它们却没有固定的形状。
十几岁的时候读过殷健灵的《纸人》，讲青春期的女孩，与自己的身体、心理的缝隙的对话。并不是什么如雷贯耳的名字，里面也有堕胎和自杀的情节，但是和阴差阳错的“性启蒙图书”的生猛内容相比，像温柔的流水，娓娓道来。“性启蒙图书”既不能似过家家的一样诗化生与死，也不能饱含兽性一股脑打翻满眼肉欲的颜料，因为“性启蒙”这一过程的受众是难以被定义的一群人，他们有着日新月异的身体，但却对它一无所知；他们知道无数的隐喻和符号，却不知道来龙去脉；他们试图浅尝辄止，却要背负不能承受之轻。“性启蒙”还是一块处女地。
讳莫如深的性，都折在书角里，总有一天要摊平。光溜溜的性，站在我们面前，总有一天要面对。
?西游记图咏：经典珍藏图文版-吴承恩索书号：I.4/46/1馆藏地：社科借阅室
我小时候看的《西游记》是连环画版本的，盘丝洞那一回有一处情节讲的是，七个蜘蛛精洗澡，画上的人体非常标准逼真，胸腰臀应有尽有。我时常拿出西游记来翻看这一部分。当时在没发育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并不像画面上的蜘蛛精那样凹凸有致，所以对圆满的身体心驰神往。除了《西游记》之外，《三国》里的吕布戏貂蝉，《水浒》里的潘金莲偷情和《红楼》里的宝玉梦遗，我也经常特地拿出来翻看。但是四大名著在这些方面着墨不多，除了《红楼》里女性角色多一些之外，在其他三大名著里女性角色都是点缀，且往往是反面角色。女性角色基数小，所以情欲在里面只是边边角角，剥除了七情六欲，这些作品里的角色不由得伟大了许多，也遥远了许多。这大概就是猪八戒与唐僧气质不同的原因吧。
?聊斋志异-蒲松龄索书号：I.1/13馆藏地：社科借阅室
小学时候电视上流行放《新版聊斋》，看了这个电视剧之后，我自己就去买了本《聊斋》看。那些爱情故事大同小异，到现在能记住的，除了几个得脸的狐狸精的名字之外，还有书生是如何调戏妖精的段落。不过其中有个故事讲的是，独守空房的妇人和自己养的狗行房，给年幼的我留下了非常深重的童年阴影。而我也明白了一句古语：男不养猫，女不养狗。
?十日谈-薄伽丘索书号：I.43/1馆藏地：密集书库
“我的两腿之间有一个魔鬼，你的两腿之间有一个地狱，把我的魔鬼关进你的地狱，我们就可以进入天堂。”这是《十日谈》中最为人熟知的黄段子。第一次读《十日谈》，只当是教导人们日常行为的宗教寓言故事，但是读起来一头雾水，并不知道为什么修士在多次把自己的“魔鬼”关入虔诚的少女的“地狱”之后会体力不支，而奉劝少女去寻找更多的魔鬼。读过一些更为直白的文学作品之后，方才领会了《十日谈》这些小故事的绝妙之处。除了《十日谈》，童话故事中也有一些为避免少儿不宜而美化的情节，读过原版《格林童话》之后，才得以了解童话其实也并非天马行空，而是生于土地、长于土地的充满生命力的故事。比如睡美人并不是被王子吻醒，而是遭到了强暴，直至生下孩子才苏醒过来的；也不乏砍头、剁手、烹尸之类的血腥情节。重读寓言，已然记不得这些血腥暴力的故事给我留下的童年阴影，当时只觉得人生如游戏一般，断了的头颅可以重新愈合，失去了的贞洁可以被虔诚化解，恶毒的心肠可以被上天惩罚。只有成年人读寓言，才能读出其中的辛酸荒诞之处吧。
?性欲三论-弗洛伊德索书号：B84-/8馆藏地：社科借阅室
弗洛伊德在文学界已经是个过气的网红了，某种程度上和他在当今心理学界的地位过于边缘不无关系。有人说作为精神分析学之父的他，是心理学的开山祖师，而我觉得其实他更像一个心术不正的算命先生。高中生人手一本《梦的解析》，首先是因为这名字非常浪漫，其次是因为解梦是件在非理智的世界里，寻找逻辑和因果的事情，和少年的猎奇心态不谋而合。我偶然得到一本《性欲三论》，从故事的角度讲，19岁的女主角杜拉爱着自己的父亲，妒忌着自己的母亲，并同时爱着父亲的情妇和情妇的丈夫，她在这纷繁复杂的关系中动弹不得，终于患上了歇斯底里症。在弗洛伊德断章取义的剖析之中，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对号入座，成为有着俄狄浦斯情结的歇斯底里症患者。
?尘埃落定-阿来索书号：I.57/53馆藏地：密集书库
七八岁的时候每天晚上和爸妈一起看电视，当范冰冰演的塔娜被大少爷拦腰抱起扔到床上去的时候，妈妈捂住了我的眼睛。后来去小伙伴家里玩儿的时候，我在她家的书柜里找到了一本《尘埃落定》，聪慧的我和小伙伴用一下午时间，补上了后面的情节，还认了不少生字。塔娜的丰腴肉体在我们的想象中，完成了她被遮掩的动作，她的亵衣是由洁白的麻布围成的，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在阿坝这样保留着原始民风的地方，性也是非常原始的，带着浓重的土地的气息。塔娜在大少爷的勾引之下，数度背叛丈夫二少爷，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对当时的我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每每遇到这种情节，都让我觉得仿佛成年人的世界不仅非礼，还非理性，这和他们对待孩子时冷漠的家长作风相差甚远。成年人的世界，就像月球背面一样难以想象。
?废都-贾平凹索书号：I.57/馆藏地：社科借阅室
长假之后的班会上，老师要我们分享假期的读书心得，前几个分享的同学读的都是诸如《淘气包马小跳》之类的，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读的贾平凹的《废都》，老师当时的表情很复杂，并告诉我那个不是小孩看的书。
老师的态度让我瞬间明白了书里面一些情节的来龙去脉，而在此之前我是把这本书当作恐怖小说来看的……因为庄之蝶野兽般的性爱，让当时还是孩子的我难以接受，那些动作的寓意我尚不能分辨清楚，却能隐隐感觉到是一种近乎凌辱的扭打。看到这些段落的时候，我浑身发热，面露窘色，就像是窥探了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我知道那些带着象征意味的动作，代表着成年人的另一个世界。但是我却不明白这些姿势的用意，也不明白是怎样的动机，会让两个人互相凌辱着扭打，我只知道我提前预支了一些我不能知道的成年人的秘密，虽然这秘密几乎人尽皆知。
我顿时觉得心头被一个沉甸甸的秘密压得变了形，不过孩子的心事总是容易飘散的，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就把《废都》里那些肉色饱满的情节抛之脑后了。
?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索书号：I.45/6馆藏地：社科借阅室
听说《百年孤独》又名《南美洲淫乱史》，而在文风方面相对没那么浓郁魔幻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却魔幻地抛给了我关于“网恋”、一夜情、婚外情、老少恋、黄昏恋等等当前各种时髦的爱情元素。男主弗洛伦蒂诺因为长得丑，导致初恋失败，大为受伤。而后又稀里糊涂地在一艘船上，被一个陌生女子“强奸”，失去了自己的童贞，并由此得出了他的失恋心得：原来，一种爱可以代替另一种爱——和女人做爱可以治疗他的失恋创伤。
关于女主的初夜（于新婚蜜月期间，恰好也是发生在船上）：可以说是书中我最喜欢的一次性爱描写，也可说是书中最温柔的一次性爱。在女主的初夜，为了消除妻子的紧张，作为医生和丈夫的乌尔比诺，在上“爱之课”之前，非常耐心地给女主费尔明娜上了一堂医学课。从没有接触过男性身体的女主，得以第一次实地观察和了解了男性的生理构造。在将新婚丈夫的下体好奇地把玩了一番之后，她自信地得出了结论：那玩意儿太丑了，比女人的更难看。
青少年的第一次往往是无知而懵懂的，是幼稚紧张而故作老练的，也往往是伤害大于保护，失望大过幻想的。理想的性爱，当然包括了疯狂和冒险的成分，而不是交口粮式、一成不变的、程式化的的做爱。但是，疯狂不应该是在知道如何保持审慎之后，才去尝试的吗？安全性教育，应该从娃娃抓起，应该对身边的每个伴侣，都坚持不懈地加以灌输。我们都是司机，我们都遵守交规，我们迫不及待要发车。
也许霍乱与爱情，都是某种病症，让人头疼和高烧，让人失去理智和意识。在全书的结尾部分，你将明显地看到这两者之间的比喻关系：因为可能于社会所不容的黄昏恋，男主和女主在船上升起了一面代表霍乱流行的黄旗，护送着这自我放逐但永远不分离的爱情。
而在船上，两个老人之间当然也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也许马尔克斯知道中文里面“船上”和“床上”读音很接近）。一对垂垂老矣的爱人，皮肤已经松弛，步履蹒跚而动作迟缓，脸上堆满了皱纹，甚至带着全身腐朽的酸味，却能坦然地相拥和相爱。他们之间“不像新婚燕尔的夫妇，更不像相聚恨晚的情人。他们仿佛越过了漫长艰辛的夫妻生活，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最后，我建议把这本书的名字改成：《当我们坐船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索书号：I.45/49馆藏地：密集书库
这是为数不多的被我折了角的书。折角的部分，不害臊地说，是男主角卡夫卡和被他当作母亲的图书馆员佐伯的两次性爱描写。初读《海卡》我还天真地以为还是北欧森林那个套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到后面空气的湿度变了，氤氲着下雨的气氛，突然斜刺里杀出个惊雷弄得人一激灵。书里借俄狄浦斯的神话，安排杀父娶母玷污姐姐的情节，书里还有其他大段的性爱描写，有星野招妓的片段，还有卡夫卡和睡梦中的姐姐发生关系的情节，但是读过之后就抛之脑后，比不上卡夫卡和佐伯的这两段让人念念不忘。和《失乐园》里粘稠的性爱不同，卡夫卡和母亲这两次性爱是清澈的，稀薄的。这段描写对人的身体器官不加避讳，画面感十足，但越是直言不讳，就越觉得清冽，第一次读的时候确实会脸红心跳，以至于后来再读的时候会特地跳过这一部分，因为这部分影响我对村上的“干燥感”文风的阅读连续性。后来读的多了，觉得这一段简直是人生在世能体会的最完美的性爱：“月升，潮满。海水涌入河床。窗外的山茱萸神经质地摇摇摆摆。”
我现在已然忘记卡夫卡和佐伯是如何做爱的，我只记得这间子夜时分被染成蓝色的图书馆阁楼，随着身体的节奏而变换形状的乌云，和山茱萸神经质的阴影。
后来读了村上的其他作品，可以说村上在描写性爱方面有收集癖，男同女同，强暴，乱伦，无所不为。常读村上文，哪能不湿鞋。呵，岂止是湿鞋。
?彼岸花-安妮宝贝索书号：I.57/馆藏地：密集书库
在同学争相传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年纪，手捧一本名字隐晦的《彼岸花》就足矣成为纷纷议论的对象。闭塞的教室和生长的身体对撞，一张纸条落地都可以引发教室上空的龙卷风。几经易手，封面洁白的小书被传阅得污迹斑斑。“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穿着黑色的蕾丝内衣和牛仔裤，神情淡漠地抽着烟，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女主角南生成为每个女生的暗地里模仿的偶像，南生在学生时代和白衬衫小男生在自家阁楼上偷食禁果的情节，入了每个女生的春梦。安妮宝贝的女主角都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那劲头儿像极青春期的少年难以追溯的狂热，每个人都能在没头没脑的主角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里面不乏对滥交、堕胎的描写，但是安妮宝贝却并未着重描写肉体的痛苦，而是把残酷诗化了。初中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休学了，听人讲她怀孕了，她的个性签名改成了“梧桐树的叶子太绿了，太美丽了，我满眼都是灼热的眼泪”。医院堕胎之后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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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力匮乏的人，难以通过文字抵达生命的大和谐，也难以理解怎么做到聚精会神地拿着一本作家传记想入非非。没有声音和影像的青春期，白纸黑字是五脏俱全的花园。身体的潮汐到了水涨船高的时辰，有太多讳莫如深的变化无法诉诸于言，只好像解数学题一样去书里寻求答案。不能大大方方面对自己的发育的青春期，就从纸缝里窥视戏子们饱满张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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