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父不在

今天是清明节，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一百三十五天了，但爸爸生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时常闪现在我的眼前，爸爸的音容笑貌一时不离我左右。多少次提笔想写些纪念爸爸的文字，可多少次不知从何写起而无法下笔。“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月有阴晴圆缺的轮转，人有悲欢离合的企盼，但爸爸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是爸爸的独生子,母亲在我不满7岁时就去世了，爸爸从30多岁就独身与我相依为命。记得99年正月初五，爸爸从农村老家到县城来看我们，当时我刚有了儿子十天，爸爸在六十岁时有了自己的孙子是多少地高兴，但也看到了我们的疲惫和忙碌。爸爸仅住了一天，什么也没有说，第二天就回去了。我也没有特别在意，总以为爸爸是看孙子了，但是没有进药，平时爸每月来看我们回去时，总要买很多药给人们治病用，因为爸爸是我们那里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医生。但是没过十天，爸爸又下来了，还是和堂哥的儿子一起来的。爸爸走路迈的步子很慢，脸色也不好看，我一问侄儿才知道爸爸在腊月二十三日不慎摔了跤，觉得头晕、头痛、四肢无力。过年前因妻子要生小孩，就没打扰我们。本来上次下来，医院检查，但看到我们很忙，就又忍着病痛回去了。结果回去实在晕、痛的不行，才又下来。这时春节已经收假了，我既要忙工作，又要家里帮妻看小孩。医院检查了，医生医院看。我就带着他到榆林二院作了B超检查，结果是颈椎动脉供血不足，医生要求住院治疗，但爸知道我们忙，怎么也不肯，硬要医生开些药回去自己治疗。我也没有强烈要求，爸就回去输液、打针、吃药治疗了。爸爸也就从此以床为生了，不能多活动，走路不超过50米，一多活动就头晕腿软。爸就是从这个时候一病不起的，过去那个每天能跑几十里路，风雨无阻的大忙人，就一下子跑不动了。老天实在不公平，爸爸受了一辈子的苦，正当晚年该享福的时候，却病倒了。

我当时在县城租房住，爸说在城里住不习惯，就坚持回老家一个人住。我那时第一个月是每周回去看爸一次，后面是每两周回去一次，从第二年起是每月回去一次。我每次星期五下午回去看爸，要坐55公里路的客车，步行20多里路，再给爸买吃的、用的，因此总是大包小包拎一身，虽然路远负重，但我的心里是热的，因为我知道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有一位生病的老人，正焦急地等着他唯一的儿子回来。但当我每次星期日要走时，爸爸虽然离不开我，但每次总是催我早点走，怕我晚了路上不安全。每次我离开时，爸爸总是由不得要哭，一边催我走，一边要我放心，说他没事。我走的时候每次都是一步三回头，当爸爸送我的身影在我那模糊的泪眼中渐渐看不清了的时候，我就走的很快，身子很轻，但我的心很沉重，每一次的离开，都仿佛是一次生死离别。三年中，爸爸虽然被病痛和孤独折磨着，但常给我写信，让我放心，说他身体好着哩，要我积极工作，团结同志，注意身体，照顾好妻子小孩。

斗转星移，三年过去了，爸爸没住一天院，起初还输液、吃药。一年后，爸爸就再没吃药、输液，全靠自己息护。爸爸说他是医生，知道吃药不起多大作用，主要还是自己临床注意预防好。但住在老家条件不好，我回去一次极不方便，爸说他想到镇上去住，那熟人多，我又不要步行很多路。因此我在方塌镇街面给爸租了一间房子，爸很高兴，既能见到周围邻村的熟人，还又能给人们力所能及的看病了。而我从此几乎每周去看爸一次，为此爸爸和所有认识我的人们都称我是“孝子”，但我真的“孝”吗？

寒来暑往，年腊月爸爸本来身体越来越差，又加上腰疼，我就把爸爸接在榆林和我们一起住。我再也不用每周跑路了，爸爸也不用自己做饭了，但爸爸总是说城里住不惯，没有熟人，又由于我和妻子要每天上班，小孩上学，爸爸一个人呆在家里，越来越孤独了。进入去年四月初，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乎不能下床，身体越来越瘦。爸爸总是问我，“你们这几天忙不忙？”我说“忙”。听完我的回答，爸爸若有所失、欲言又止、很是失望的样子。直到五月底的一天我随意翻看爸爸手机信息草稿箱编好的未发的“你单位上忙不忙，我现在麻烦的实在不行了，如果不忙的话，能早点回来了？”的短信，才知道爸爸不知多少次把短信编好了，可就是怕影响我的工作，一直未发。因此从四月初直到五月底，就这样一个人整天呆在床上，孤独地遭受病痛折磨煎熬着。终于我和妻医院作了检查，医生诊断是抑郁症，要求爸住院治疗，妻子也强烈要求爸住院，但爸还是不肯，怕影响我们的工作生活。他知道只要他住院，我们的生活就全打乱了，照看他无人顶替，我要请假，爱人教学也受影响，小孩耽误学习。他说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认清病就行了，坚决要回家疗养，爸没住一天院，没配任何药，当天就回了家。并说就当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心情好多了，是一次精神治疗。但过了一段时间，只要是爸一个人在家呆着，总是觉得心烦、心慌、心跳、气喘，呆不住，因此我单位上没有急事，就提前回来一会儿陪爸。只要有人陪说话，爸的症状就好多了。

时间就这样既快又慢地流逝着。进入11月14日，刚是初冬，但漫天飞雪，也是去年的第一场雪，气候转换了，天变冷了。过去爸爸总是靠自己多年的经验总结出：春、冬季只要天阴下雨、雪，气温猛然下降，都要有一些久病的人要去世。这一次天气也变了，爸爸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爸爸在这次天气变化前两天就把体内无用物都排泄了，从这天起几乎再也没有吃什么东西。11月15日是新一届中央领导选举产生的日子，这天晚上吃过晚饭，爸好象有话要对我说，但我忙着要听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简介，不容分说去看电视了。直到看完，我走进爸的卧室，可他已经睡着了。18日晚上爸整夜没有睡觉，整夜都在说话，不知爸在说什么，我在睡梦中几次起来要爸不要再说了，怕夜深了说话，影响周围的邻居，爸就不说了，可过一会儿，又开始说了，直到凌晨五点多。可我哪知道爸这是在诉说自己一生的不幸，也是在诉说自己一生的有幸，爸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他还有多少话要说，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有多少的事搁不下，他是多么地留恋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啊！

19日，星期一。早上7点我洗漱完，要去上班，爸恳求地拉着我的手说：“你单位上不忙的话，能不能今天不要上班了，陪陪我，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今天正好是星期一，我们有例会，要点到、要汇报，我必须参加。”我坚定地说。其实爸也知道我们每星期一要开会，多少年雷打不动，但爸还是不恳松手。我一边生气地对爸说“你这病都多少年了，怎也不怎，没事，你放心，我一开完会就回来，我要去赶车，快迟了”，一边强挣脱爸那枯瘦的手，上班去了。真是怪了，这天的例会也特别长，各科室汇报完，各分管领导讲，十点多了，还完不了，我如坐针毡，多次想站起请假回家，但还是没有，我就这样煎熬着。等我十一点多赶回家，爸滚落在床边，什么也不盖，一句话也不会说，两眼直直地盯着我，我赶紧给爸盖上被子，还说“爸你看没事吧！你还不是好好的。”爸看着我哭了。

下午2点我要到市政府去办公事，我给爸打招呼。爸睡在床边拉住我的手，嘴唇向上不停地动着，还把我往他跟前拉，我不解是什么意思，他的嘴唇仍旧向上不停动着。哦！我明白了，爸爸是要亲亲我。可我觉得不习惯，没让爸亲我，就走了。可是现在爸那恳求企盼的目光，那不停地向上努动的嘴唇，总是在我的眼前晃动！那个曾经为我付出了自己一生的爸，那个为我操劳了一生的爸，在自己人生的最后关头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爱我的要求，我都没为爸满足。我是多么地愚蠢、多么地自私啊!

4点多我回来时，爸已处于昏睡之中。我和妻商量，要让爸住院，我也请个年休假，10年来我没有休一次假，好好陪陪爸。晚上爸睡得很平稳，再也没有烦躁不安了，我给爸喂了几次水，爸让我安心睡觉，不要影响第二天上班。20日早上7点40分，我打了，医院，可爸再也没有醒过来，8点20分，爸平静地走了，没说一句话，没住一天院！爸就这样孤独地走了。爸是多么还想多活几年哪怕是几月几天，爸还有很多心愿未了，还有很多事情未办，但老天不留人，爸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处理爸爸后事的几天里，白天我没掉一点泪，我弊着股劲要把爸安稳地送上山。爸爸的丧事时间短，但很顺，就是下了雪，路滑，给前来吊唁的单位同事带来了不便。但每天晚上我整夜睡不着觉，眼前晃动的都是爸的影子，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处理完爸的后事复了三，我和妻子、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泪水不由地往下流。回到家里，爸爸的卧室空荡荡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前几天还和我一块说长道短的爸，就这样不在了，我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水，一下子涌出来，我放声痛哭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几乎天天以泪冼面。爸爸您虽然有病在身多年，但没想到您走的这样急、这样快。虽然您已73岁，但您还没有尽享晚年的幸福生活，您本应正当安享晚年，可如今病魔夺去了你的生命。您对我没有遗言，可能只有怨言，您如今长眠，我肝肠寸断，有多少话语要向爸倾诉，有多少往事要与爸分享。而今你我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唯有泪千行。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爸爸您一直把我这个儿子引以为荣，而我给您带来了什么？您生病了，多么需要医生的精心治疗，可我没有强烈要求您，哪怕住一天院；您生病了，多么需要儿子陪陪您，可我没有完整请过一天假，10年来没有休过一次年休假去陪您；当您一个人住着，孤独时需要人陪你拉话，我总是说要珍惜时间，抓紧看书学习；当您说您的时间不多了，让我多陪陪您，可我总是说，你再过10年也没事，等您去世了，我再学习，我也老了；可现在我扪心自问，我学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就是借口与爸抢时间；当您已进入人生的倒计时，口口声声要我带您回那已离开十年、魂牵梦绕的故乡时，我总是借口您身体不好、天气冷、没有车、不安全，不让您回去……

这都怪我老是说工作忙，琐事多，就是没有把爸爸记在心上，总以为孝敬您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没想到爸爸您的生命竟是以分秒丈量，老天爷那怕再给我一分钟的时光，让我拉着您的手，望着您的脸，叫一声“爸爸！您能原谅我吗？”爸爸我多么还想与您坐在一起拉拉家常；爸爸我多么还想与您一起辩论时事、共话人生短长；爸爸我多么还想与您一起分享我工作的烦恼和辉煌；爸爸我多么还想与您一起分享孩子的进步与成长；爸爸我多么还想向您了解您、妈妈、爷爷、奶奶你们过去艰辛的生活；爸爸我多么还想与您一起分享我们一起走过的不平常42年的时光，而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您走了，我哭黄了天，哭黑了地，流干了眼泪，也无法表达我对您的无尽的哀思，我有千言万语向谁去诉说？爸爸您听见了吗？

爸爸您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又是不平凡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是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一生，是曲折而又富于传奇色彩的一生，也是光辉伟大的一生。您是有着苦难的童年、压抑的青年、辉煌又悲伤的中年、孤独的晚年的一生。

爸爸的童年是多灾多难的。爸爸生于战乱年代，长于动荡时期。5岁时脚残疾，那年秋天，院子里立着装满谷子的麻袋倒下，把在院里玩耍的爸爸的腿脚正好压住，爸的脚关节错位，几个月站不起来，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就致爸的脚关节永远错位了。爸6岁时奶奶去世，7岁时二爷爷非正常去世，不满9岁时爷爷也突然非正常离世，这些亲人不到三年相继离世，给我们整个家庭带来了灾难性影响，爸爸也就成了一名孤儿。爸爸的整个童年生活就是整天处在东躲西藏之中，处在恐怖之中，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阴影。爷爷奶奶去世后，爸爸就和唯有的亲人哥哥嫂嫂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艰难地生活，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吃够了苦，受尽了累。

爸爸的青年是压抑的。伯父省吃俭用供爸念书，爸聪明好学，考入宝鸡卫校学习。刚入学的爸，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力。他不但勤奋好学，还争做好人好事。他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不但打扫自己的教室，还在别人起床前，就把操场院落都打扫了，很快就成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成为全校学生学习的榜样。学校把他列为入党积极分子，要求爸写入党申请。这使爸犯难了：不写，学校认为你不识抬举、不服从组织决定；写吧，知道自己家里成份不好，爷爷、二爷爷都死于非命，会露馅，没办法最后硬着头皮写了。果不出所料，外调材料一回到学校，爸爸就被指责成了假积极，富农分子还想入党。爸爸的命运也就很快为之逆转，入党不成，还不能评先进。班主任老师看爸是孤儿又表现好学习好，就向学校说情，才保住了爸爸的学籍，未被开除。三年毕业后，医院上班。医院捡最重的担子挑，治最难、最棘手的病，跑最远的路，但还是因家庭成份的影响，受到了当时乡政府领导的无端指责，经常要接受再教育，受排挤。爸爸生来酷爱自由，不畏权势压迫，不受阶级压迫。几年后，他毅医院，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当起了一名乡村赤脚医生，为四乡八邻的群众行医治病。

爸爸的中年是辉煌的。爸爸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救死扶伤，受到方圆几十里群众的称赞。爸爸为人真诚，对待病人像亲人一样，只要有人请爸出诊，不论是吃饭休息，还是半夜三更，爸爸是啥时叫啥时到，不管路远路近，都立即出诊给人家治病。他把多少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为多少人解除了病痛；他使多少人因他在、而无需远走他乡治病求医。就是因爸认病准，下药轻，不摆架子，好待应，药费收的少，他成了我们周围的名医，当然也是名人，享有很高的威望。因此在我们那里不管哪个人有病了，必须先经爸治疗才放心了，医院救治，哪个人不行了需要准备后事，只要是爸“裁断”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地认了。有些老人有病：“非李长义不治”，只相信爸一个人。就是在他晚年卧病在床，也有四乡八邻的群众慕名前来求医，有很多人宁认爸的诊断，医院医生的治疗。爸是名符其实的“最美乡村医生”。

爸爸的中年也是悲伤的。正当我们一家幸福地生活着，灾难又降临了，妈妈患了癌症，在我不满7岁时，妈妈就丢下我和爸永远地走了。爸为了我不受后娘的气，30多岁就再也没有续取，就我们爷俩相依为命。爸是既当爹又当娘，那些年的艰辛，只有我们俩知道。村里的人都说“我的工作是爸的药箱子背出来”。爸靠自己的药箱，让我从小不缺零花钱，不用劳动干活，不用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放学后帮家里有干不完的活，而我能专心致志地读书学习；爸靠自己的药箱把我供到高中毕业，考上了西北税校；爸靠自己的药箱还帮我成家立业，就是在我成家后，爸每月来看我们还把自己每月挣的几百元钱交给我们，为我们攒钱买房。爸为了我，不知跑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出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份力，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把自己的一生无偿地奉献给了我们，真正做到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羔羊尚知跪乳，乌鸦亦求反哺。本来我和妻子约定从99年起再不让爸出诊治病了，安享晚年。但天公不作美，爸病倒了，竟是一病十几年。让爸心里最快慰的是：我没有辜负他的付出，考上了学，参加了工作，走出了我们的那个小山村，成了全国税务系统的先进税务工作者，成了爸爸心中的骄傲。不由得崔京浩唱的那首《父亲》中的情景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等我长大后山里的孩子往外走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儿只有轻歌一曲和泪唱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爸爸的一生是行善的一生，是朋友遍天下的一生。爸爸一生不吃腥荤、不抽烟、不喝酒。爸好善乐施，出手大方，同情人。爸看书读文，听歌看戏，每每看到书中戏中落难的孩子、缺钱受苦的老人都与剧中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一起欢乐一起流泪。只要是乡亲们困难向爸借钱，从没有让人们落空；只要是流落在村里或镇上的孤寡老人和小孩，爸全都收留下让他们吃饭、住宿，走的时候都送上路费盘缠；哪怕是一些失足的青年，爸都耐心教导，给借钱借物，从不怕骗。他常说：“人是会变化的，欺老不欺小，就是要在人最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爸的朋友遍天下。有很多人把他当作自己的知心人，这些人中既有年愈花甲的老人，又有豆蔻年华的小伙、姑娘，还有活泼可爱的小孩。老年人与爸谈养老防老，年青人与爸谈婚嫁，小孩与爸求知识，他们对爸都是无话不说。各个年龄段的一大批人与爸都是忘年交，爸总是把自己多年积累的临床经验和人生智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人。

爸爸的一生也是聪明好学的一生，是活到老、学到老的一生。他不论是在青春少年，还是在多病的晚年，都是学什么会什么，无论是学文化，也是学文艺，还是学手艺，从口琴、二胡、唱歌、跳舞，到编织毛衣毛裤，样样精通。特别是爸爸从六十六岁开始接触手机，我先后给爸买了5部手机，这是他晚年病中的最爱，他刻苦钻研，把每一部手机的所有功能都学会了。不论是短信、彩信、照像，也是视频、上网、电子书；还是编辑文档，他对手机的使用是无所不通、无所不会、无所不晓。他发短信彩信，不但及时，还讲求格式、标点符号运用和遣词用字。爸经常给来看他的人照像，然后把这些像用手机处理后，根据不同的人，写上不同的祝福语，采用不同的格式，不同的字体，不同的颜色，再发给他们。他还把自己唱下的歌，录下的像用视频的方式发给一些年轻人，并相互交流心得，有很多年轻人惊叹爸爸的学习力，他们还经常来家里向爸请教、切磋手机的使用方法。爸晚年经常苦于没有手机操作对手而苦恼。爸爸更是我学习手机功能的老师，没有他手把手的教我，我原来有很多功能不会用。他总是把收到的有用信息包括工作上的、时政上、生活上的都积累起来，发给他的朋友们和我分享，他还把自己一生积累的经验，总结成人生格言谚语用彩信编辑成几十页，并插上图片发给我和他的朋友，我现在手机上精心保存着爸发来的50多条短信或彩信。当我想爸了，就把这信息调出来，读着爸爸的短信，我就如同见到了爸，听到了他的声音。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爸今天是清明了，我给你烧纸、磕头，您在那边冷吗？孤独吗？看着满山遍野泛起的绿色，一片片粉红的杏花，还有那一个个熟悉的山头，一道道梁，一个个你不知跑了多少遍的村庄，还有那您熟悉的一个个身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去年您想回老家，我哪怕借个车，也应让您回一次，哪怕就是我推着轮椅，也应再让您回家摸摸老屋，看看熟悉的人，不至于在您永远离开我们的前四十天里，每天要念叨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啊！您在梦中也老是说在老家。我是多么的残忍啊！如今您长眠在这里，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苦短，父爱情长。如今您住过的卧室我们一动也没有动。有您吃过饭的碗、筷子，喝过水的缸子，盖过的被子，枕过的枕头，穿过的衣服；还有您最后那几天没有吃的放在碗里的两块面包，还有您没有喝完的半瓶海红果饮料；被子还是您盖过时的样子铺开的，一切都纹丝未动，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您还没有离开我们。我每天都要去您的卧室几次，上班前向您告别，下班回来向您告安。但就是那曾经每当我晚上迟回来时，您等我的常明灯，不亮了；现在每当我早晨上班，走出大门时，回望您卧室的灯光不见了。爸爸您去世前使用的2个手机的4个号，我都按时给您交话费了，您订的手机报、华商报、天气预报、“满堂红、明玉发、陈喜喜”（爸爸订的不同内容信息，自己起的名字，以示区别）等长短祝福信息还是源源不断，但这一切爸爸您再也看不到了，我替您收着。还有那些不知道您去世的人，在节日里给您发来的信息，我都及时给您回了。我多么希望这些人永远不知道您已不在了，好经常给您发短信。每当收到他们的来信，我就觉得您还活着，我要永远给爸缴话费、让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和您熟悉的人心中……

太阳光大，父母恩大。如今每每看到与父亲一样的老人晨练、扭秧歌、唱大戏、唱民歌，还有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一起讨论的老人们，每每看到那一对对父子相随、母女细语，我就有说不出的难言，泪水很快就挡住我的视线；如今每每看到这里是爸爸坐过、那里是爸爸去过的地方，我就泪眼婆娑；还有每看到街上那爸爸爱吃的包子铺、浑酒店、葡萄车、杂面叶馆、摊黄点、红薯炉、水果糖行、海红果饮料店，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爸爸您再也不能到这些地方转了，爸爸您再也不能吃这些你喜欢吃的东西了。特别是那些卖东西的店主们都认识我，问我最近为什么长时间不给老人买吃的了，我实在不忍相告，就急匆匆地逃跑了。爸爸您还没有坐过飞机，爸爸您还没有坐过轮船，您没有去大饭店吃过一顿饭，您没有去大商场转过一次，您没有到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您还没有去过北京，还有您多少次要说的去一次山西，看看那边的山山水水，爸爸您还没有……今生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这种痛，我永远无法弥补，这个伤口，我永远无法愈合。要想再见父亲面，除非梦中寻。

世界首富比乐?盖茨说：“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等待，唯有孝顺不能等待。”“父母恩胜万金，春晖寸草心。”愿普天下的儿女们都应记住这些话，趁父母健在，在父母的有生之年给予他们更多的爱，多挤出时间陪陪父母，为他们换一杯茶水，铺一下床被……不要为自己和父母留下无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