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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文日久见人心下

 

06当天下午视察工地,工地负责人殷勤地在前面给大佬们带路,梁慎跟在人群后面,该干嘛干嘛,全程回避和季竞玺眼神接触。

   结束视察后已是日落黄昏,在场的人多少都显露疲态,按照早上说好的接下来是一起去附近某个娱乐中心放松,梁慎临时改变了主意,佯作看了眼手表,然后找了个借口说有事不去了。

   这不是多重要的活动去不去其实没差,有人象征性挽留了几句也就作罢,正想走时,一下午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季竞玺忽然开口道:

   “那地方有个占地很广的游泳池,水质极好,丝毫不亚于专业级别,听闻梁总是游泳健将,本想着饭后约你夜游切磋,不能去真是可惜了。”

   梁慎这才将目光投向季竞玺。

   对方衣饰洁净地站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人群中,嘴边噙着轻描淡写的笑意,一双深邃的黑眸无声地凝视自己。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若在今早,或许他还会因为这番话而心猿意马浮想联翩泳池PLAY,然而经过中午的撕逼,他还来约自己,当真没意思。

   梁慎一时间感到兴味索然,平淡回道:“嗯,确实不凑巧。或许,季总可约上其他‘知己’同游?”不待他回答,便朝其余两人点了点头,”方总,宋总,玩得开心。”

   转身离开之前余光瞥见季竞玺沉凝下来的脸色,他视若无睹地继续走远。他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解读,对他来说,这句平心静气的拒绝意味着结束。

   也许保存颜面最好的方法就是表现出不在乎,维持现有的关系各取所需,他有想过这样做,但他思考了一下午,发现很难做到。

   他甚至后悔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太积极了,对方的明示或暗示照单全收,床上表现得毫无保留,各种新玩法也相当配合,甚至好几次主动找上门。快乐是挺快乐的,就是搁在现在这局面,有点难看。

   梁慎握紧方向盘驱动汽车,夕阳的余晖打在他侧脸,在另一侧落下半边暗沉的阴影。

   几天后,其中一个合伙人组织了饭局邀他参加,半公半私的性质,他推托有事,让底下同样也负责这个项目的张经理代为出席。除开必要的正式场合,他打算以后尽量避免和季竞玺见面的机会,在他能够真正吐气扬眉地出现在他面前之前。

   当晚也正巧南希打电话叫他上他家吃饭,小两口不知学哪个年代的浪漫情怀,大热的天开车去江边垂钓,一下午收获了满满一桶鱼,两个人肯定吃不完了,于是招呼三两好友到家里来吃全鱼宴。

   主厨的任务落在段时瑞身上,几个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儿围在客厅聊天,梁慎今晚尤其活跃,不断制造欢笑声,而南希显得心不在焉的,时不时转头看向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

   当段时瑞捧着一大锅水煮鱼走出来时,他起身飞快地走过去。

   “时瑞哥,这个太重了,让我来拿。”

   “啊?不用了,不重。”

   “还是我来吧,你的手受过伤。”

   “傻瓜,早就没事了……”

   拉扯间南希的手背被不小心洒出来的辣椒油烫到,立刻红了一小片,段时瑞吓着了,连忙将水煮鱼放到一边,急匆匆地去找烫伤膏。

   客厅的围观群众对这对情侣的虐狗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见没多大的事于是照常聊天。

   “刚才聊到哪去了?喂,梁慎,继续说啊。”

   “嗯?”梁慎怔忡回神,转头收回视线,“哦,我说到我上次买车时……”

   他刚才注视的地方,段时瑞正握着南希被烫伤的手,一脸心疼地给他涂抹药膏,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听不清的话语,南希则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的脸,眼神里装满了柔软的情感。

   一盘盘菜被陆续摆上桌,落座前,梁慎不经意瞥见到南希悄悄移动了几道菜的位置。席间,段时瑞的筷子经常夹向那道正好放在他面前的清蒸鲈鱼。

   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只有梁慎发现了。

   饭桌上气氛热烈,欢声笑语,梁慎跟他们聊天笑闹,俨然是今晚的话题制造机,没有人察觉到他每次举杯独饮时,挡在玻璃杯后面短暂流露出来的沉寂。

   一顿饭吃到尾声,已然微醺的梁慎忽然隔着桌子给南希和段时瑞敬酒:“来,碰一下。今晚这一餐我吃得很高兴,不但是菜好吃,酒好喝,最重要的是见到你们俩过得很好。能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兄弟我真的很替你们开心,这一杯,祝你们永远幸福,白头到老。”

   话落,与他们轻触酒杯,痛快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梁慎醉醺醺地走出南希家门,张经理仿佛有千里眼似地掐准时机打电话过来,交代说他那边也结束了,末了苦哈哈地委婉表示下次能不能别让他去了,问他原因,却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梁慎揉着太阳穴皱眉。

   “开车吧,我睡会儿。”

   他将手机随意扔在车后座,屈起两条腿人也躺在后座,吩咐前面的司机道。然后闭上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进入梦乡。

   

   周末晚上,单身狗梁慎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帅气而又不失骚包的出现在市内一家著名GAY吧。

   他外形出色,一走进店里就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他十分满意这个效果,单手插兜潇洒地走向吧台。

   “梁慎?”

   忽然有人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听着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梁慎回过头蓦然对上了一张笑脸,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的人居然是他有且唯一一个,谈了半个月就掰了的初恋男友。

   李川坐在吧台和他碰了一下杯,脸上展开明朗的笑容:“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遇到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吧,读了管理,现在偶尔会帮家里做事。你呢?后来有说服你爸,考上音乐学院吗?”梁慎轻抿酒杯,挑眉打量眼前的人。

   外貌和记忆中区别不大,不过比以前成熟沉稳了,艺术生莫名其妙自带的傲气收敛了不少,当然,还是挺帅的,自己当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现在回想,这所谓的初恋就跟过家家似的,至少他没听过哪对儿会因为谁上谁下的问题吵架吵到分手。仔细琢磨更像是两个被青春荷尔蒙控制的少年用恋爱的名义行约炮之事,最后体位问题没谈拢,崩了。

   李川挥挥手:“哎别提了,我跟你说啊,当时是这样的……”

   久别重逢,两人的态度都很大方,梁慎和他回忆青春,互挖黑历史吐槽对方,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段年少时光,心情颇为愉快。

   不知不觉喝了不少,他放下酒杯说去趟厕所。在厕所里放水完毕,从原路返回时,他抬头向前面漫不经心的一瞥,然后脚步就倏然定住了。

   ——季竞玺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两腿交叠闲适地背倚着墙壁抽烟,浅笑着和身边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交谈,两人离得很近,交头接耳的姿态在黯淡的灯光下暧昧缱绻,落在旁人眼中当真是极为相称的一对。

   季大公子的枕边,果然从不缺人。

   梁慎面无表情地站着看他们。

   季竞玺有所感应,犹带笑痕的眸子轻扫过来,随即掠过一丝惊讶,而后就那样一边抽烟一边笑睨着他不动。他双眼眯起,嘴里喷出的烟雾模糊了英俊的面容,光影重叠中犹如一抹亦邪亦正的魅影,令人难以捉摸。

   他身旁的男人注意到异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梁慎。

   成为视线焦点的梁慎气势有增无减,他轻嗤一声,抬起脚,目不斜视地从他们眼前走过去,全程双手插袋,步姿装逼又放荡。

   他本就外形不错,加上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骚气顺滑的丝质衬衫和合身的深色休闲裤将养眼的身材线条展露无遗,没走出他们几步,就有一个大胆的男孩走上前勾住他的手臂嗲声问:“哥哥,一个人来吗?带我一起玩呗?”

   梁慎立刻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自个儿玩去,我不是一个人,”不客气地扫视了他一眼,又加上一句,“而且我也不找零。”

   他摆脱掉男孩就径自走了,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季竞玺在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时,脸上一瞬间笑意全消。

   身旁的位置有人入座,李川转过头,微愣,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上个厕所回来人都不对劲了?”

   梁慎的神情明显地消沉,眼角隐约有点红。

   他听了李川的疑问后眨了眨眼,像才意识到似的皱起眉头,然后喝了一口酒嗤道:“没事,刚被一个傻逼气到了,这酒吧真是牛鬼神蛇什么玩意儿都有。”

   “跟人吵架了?”李川感叹似的失笑,忽然亲昵地伸手过去揉他头发:“你啊,还是和高中时一样,脾气一点也没变。”

   梁慎怔住,还没来得及感受头部的触感,手臂就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攥住,紧接着猛地被人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他愕然抬头,对上了面色阴沉的季竞玺。

   “你……”

   “跟我出去。”

   季竞玺紧扣着他的手腕,用不容抗拒的力度将他扯走。

   一旁状况外的李川呆住了,梁慎被扯得向前踉跄了两步,使劲挣扎着怒吼:“姓季的你他妈发什么神经!放开我!”

   “放开我!你没听见吗!”

   手腕被强而有力地钳制着无法挣脱,眼看就要被迫地跟他走,许多复杂的情绪刹那间涌上心头,这一刻梁慎突然爆发了一股蛰伏多时的怒火。

   他抄起桌面的高脚杯,“啪嚓”一声用力敲向桌沿,举起尖锐破碎的杯口对着季竞玺冷声说:

   “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季竞玺总算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森冷对峙的眼神,又看着那个碎了一半正威胁着自己的玻璃杯,忽然意义不明“呵”地轻笑了一下。

   ——他倏地抓住他的手,将杯口往自己的喉咙逼近了几分,神色阴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来,扎进去。”

   闪着寒光的玻璃尖角还有不到一厘米就刺中凸起的喉结。

   并在逐渐逼近。

   梁慎骇然瞪大眼,手下意识往回缩。

   季竞玺却稳稳攥住他的手不让他后退,不带表情的面容俊美得瘆人,第二次命令道:“扎。”

   尖锐的玻璃碎片被两股力量拉锯,在颈部危险地细微晃动,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刺穿脆弱的咽喉。

   季竞玺冷眼盯着他,目光没有一丝动摇。

   不管是不是一场心理博弈,梁慎此刻完全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软。

   “你没有机会了。”

   一个手刀利落地劈下来,梁慎手腕吃痛反射性松开了玻璃杯,改而被人用手抓着向前走。

   半个酒吧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梁慎放弃挣扎似地被他拉着走。在临走之前,季竞玺从眼角瞥了李川一眼。

   呆坐着的李川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回想起刚才那个眼神,一股凉气从背脊窜了上来。

   

   07

   梁慎被动地跟着季竞玺走出酒吧外面,心里已经做好了撕逼或者干上一架的准备,直到被他带到他那辆停放在树荫底下的SUV,拉开后排车门被推进车内时,才猛然意识到即将要面临什么。

   “你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他愤怒地吼叫,撑起上半身就要坐起来,然而已经晚了,车门被重重关上,一大片阴影旋即倾覆下来,两具成年的男性躯体使车厢内变得窄仄拥挤,温度骤然上升了几度。

   季竞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压迫性地捏起他下巴,眸光流转出冷冽如冰的寒意:“你闹够了没?三番四次躲开我,却来这种地方找人上你?你脑子有病吗?”

   梁慎头一撇甩开他的手,不甘示弱地怒视他:“跟你玩腻了,想换个人来,你管得着?”

   “哦……?玩腻了?”

   随着一声冷嗤,一只温热的手掌蓦然覆上梁慎的胸口,他不禁触电般的轻颤。

   “那我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玩腻了?”

   季竞玺的手从他胸膛滑过,顺着身体的曲线一寸寸逡巡,缓慢而充满侵犯性地隔着单薄的衣料摩挲,犹如在把玩一件玉器般,用掌心感受每一处肌理的起伏。

   “你滚……放开我……”

   梁慎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呼吸开始急促。

   丝质布料触感冰凉滑腻,被包在底下的曲线丝毫毕现,却比直接的皮肤接触更显情色。大手在他身上爱抚了一圈,最后回归胸口,拇指指腹精准地拨弄了一下左边乳尖,又捻住夹在指间来回搓揉,一边玩弄,一边响起:

   “你知道我在酒吧第一眼看到你时,在想什么吗?”

   梁慎不搭理他,闭眼抿紧嘴唇抵御胸口的刺激,乳头是他的性敏感点,这个人比谁都清楚。

   “……现在看来,就这样剥光的话太可惜了。”

   季竞玺俯身埋首在他胸前,伸出有力的舌不停撩拨那悄然挺立的乳珠,隔着衣服用牙齿咬住轻轻向上扯拽,舌尖灵活地打着转舔弄乳晕,直至将它挑逗至完全充血肿胀,变成可爱诱人的一颗,从被唾液浸湿的布料下凸出完整的形状,衣服形同无物。

   胸口两边被轮流舔弄,梁慎呼吸急促,刺刺痒痒的快感惹得他难耐地扭动屁股,后穴一缩一张地传来渴望被填充的空虚感,他将拳头攥至关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的肉里。

   太安静了。季竞玺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抬起头来看他。

   梁慎的头侧到一边,刘海被汗水弄湿了成束的贴在额间,脸颊至颈项泛着一层情欲的淡粉色,明明是情动的模样,却狠命咬紧了嘴唇,不肯溢出哪怕一个音节的呻吟。

   梁慎在他身下向来是对欲望坦诚的,不带保留的,这是头一回表现出极力忍耐的抗拒。

   季竞玺心中瞬间掀起汹涌的怒意,猝然擒住他下颌扳正他的脸,冰冷地命令道:“叫出来。”

   梁慎睁开双眼瞪着他,眼中同样也翻腾着怒火,齿缝挤出气息不稳的三个字:“叫你妈。”

   季竞玺的面色愈加阴沉。

   “都硬成这样了,还跟我犟?”

   话落间,他伸手摸向他的腿,掌心贴合裤子从膝盖一路游走至腰侧,再划过腹股沟探进大腿根,用指甲撩刮那一带细嫩敏感的皮肤,立刻感觉到身下人明显的抖动。

   烫热的大手围着那团发硬发涨的勃起绕圈,轻柔流连,却偏偏不去触碰那最为饥渴的中心地带,梁慎被撩拨得后脑勺阵阵发麻,下身蓦地漾开了一片濡湿感,内裤被小孔吐出的淫液晕染得一塌糊涂。

   他咬紧牙关,费尽全身力气遏制住挺腰索求抚慰的冲动。

   这些他都可以忍。

   然而当那只手结束漫长的折磨,终于覆住那致命的一处肆意揉搓时,他的感官世界突然崩塌了,唇间情不自禁泄出细腻满足的低吟:“啊……”

   随即兵败如山倒,更多的呻吟声陆续溢出喉咙。

   “呃……嗯唔……啊……啊……”

   梁慎恨死这具身体了。

   心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了,为什么就连身体也不能。

   叫他不要爱上他,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令他屈服,凭什么。

   凭什么啊,真操蛋。

   他睁开眼,眼圈通红地狠狠瞪向他,漆黑的瞳仁氤氲着一层水光,凶狠的表情莫名透出几分委屈可怜的味道来。

   季竞玺动作一滞。

   无声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向下低头……

   咯,咯。

   车窗玻璃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打断了这个未遂的吻。

   “虽然我不愿意打扰你们的雅兴,但不得不提醒一下,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就要去办正事。”

   一把梁慎没听过的男声传进来,倏然将他从情欲中拉回到现实。

   他用力推开身上放松了压制的人,飞快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迎面和站在车外的男人打了个照面,竟是之前在酒吧和季竞玺交谈的人,他没兴趣多看,扭过头就走。

   蒋优看了一会梁慎跑远的身影,又将视线移向从车里出来的季竞玺,瞟了一眼他下身,体贴地摸出一支烟递过去:“泻泻火。”

   季竞玺神色不虞地接过,掏出口袋的打火机点着,然后含进嘴里非常慢地吸了一口,再沉沉吐出。

   蒋优也点了一根,朝梁慎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这个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吵架了?”

   男朋友?季竞玺皱眉,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见他否认,蒋优不由挑起眉:“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冲动的样子,如果只是玩儿的,你今晚的表现未免太不理智。”

   季竞玺沉着脸抽烟,不语。

   感情方面,他严格而挑剔。到了这个年龄,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并肩前行,共同进退的伴侣,一段持久而稳定的关系,而不是玩玩而已。

   所以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梁慎在桌布下勾引他开始,他就没将他列入考虑范围内。

   身处同样高度的圈子,他熟悉这类人。年轻风流,玩性大,做事随心所欲,游戏人间挥霍时间和金钱的浪荡富家公子。作为床伴,他有各种方法陪他玩儿,但作为伴侣,从本质就不符合他的预设。

   本应是这样的没错……

   季竞玺眉间拢起深深的皱褶,最后猛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脚边碾熄,沉声说:

   “我自有分寸。”

   

   08

   梁慎约上一帮狐朋狗友,过了好几天夜夜笙歌的日子。

   奢靡如宫殿的包厢里人影交错,香烟,美酒,玩乐。他左拥右抱,却不碰那些男孩们,当然更不可能让他们上自己,那还不如自戕算了。

   他对他们一向没有好脸色,在他的观念里,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做得这行的就已经把金钱摆在了尊严之上,他既然已经给了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就没必要要求他更多,世界上哪来两全其美的好事。

   荒唐过后带来的是空虚,内心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怎么也填不满。从第四天开始,他不再去了。

   无聊乏味,来来去去也就那些,这些年早玩透了,还不如和李川聊天来得有趣。

   李川自打加了他    玩了几局尽兴了,两人勾肩搭背地举高手机拍了张合影,各自发去朋友圈。梁慎编辑好文字“重逢高中时的好基友,还是没我帅”准备发表时犹豫了下,想到某个人可能会看到,不过,他没必要在意对方会不会误会,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后来又约了一起打保龄球,游泳秀肌肉,朋友圈下面一堆人调侃梁大少是不是转型做积极阳光好青年了,有个别知道内情的则八卦是不是旧情复燃了,评论区非常热闹,他都回复不过来。

   颓靡或健康,总归消磨了时间。至于其它的,尽管不想见面,但海角城度假中心的项目仍在进行,他知道有些时候避无可避。

   “——组建团队?找场地,招聘技术人员,这要消耗多少时间和金钱成本?”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找外包仅是初期为了快速推出市场的折中办法,我们的版图不止在本市,未来几年会延伸到K市和Q市,成立一支专门负责海角城品牌维护的团队势在必行。”

   “有必要吗?我看目前由外包公司出具的方案就挺好的……”

   季竞玺毫不留情地打断,凛冽的声音回荡室内:“方总,恕我直言,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我收到的反馈远达不到预期,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被称作方总的中年男人噎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外包他是私底下派给亲戚公司做的,向来办事得体的季竞玺今天像是吃了火药那样,竟然当众揭他的短。

   凝重的低气压盘踞在会议室上空,小虾米们吓得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梁慎掀起眼皮瞟了针锋相对的场面一眼,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李川拍了个健身室的小视频过来,配文“卧槽今天健身室人好多,你看像不像进了动物园”,他看着小视频里群魔乱舞的景象,不禁微笑着回复他“本来不像,你走进去后还真有点像”。

   季竞玺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抬眼问坐在对面的人:“介意吗?”

   被问的女助理受惊地抖了下肩膀,不敢与他冷淡的眼神对视,连忙摆手说不介意。

   她是第一次参加高层会议,但没傻到看不出气氛不对劲,特别是这个季总,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逢人就怼,偏还怼得有理有据。

   打火机咔擦一响,季竞玺将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后头也不动地说:“小陈,梁总的茶水空了,给他斟上。”

   小陈一愣,应了声是。

   奇怪,梁总一直在玩手机,没喝过几口啊。

   梁慎闻言敛起笑,扯了扯嘴角,识相地关掉手机屏幕。

   还是装出认真开会的样子吧,免得撞枪口了,谁知道这人今天发什么神经。

   

   隔天突然发生一件叫人措手不及的事,市规划局的人称海角城项目设计不达标,申报面积与审批面积不符,存在大量偷面积行为,要不巨额罚款,要不强行拆除违规部分。

   怎么可能拆除,毛坯都已经建好了马上就要进入装修阶段,项目组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气爆肝:“图纸早就交上去审批了,所有节点都打通过了,现在才来说不达标!梁总,这分明是挑事儿!”

   梁慎盯着下属呈上来的通知文件,嘴角绷紧,眼底积满了阴云。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通过私人关系和刘局长定了一个饭局,当晚出发前季竞玺带着秘书找上他,说要一起去,这是纯公事梁慎找不到立场拒绝,也就随他去了。

   三个人坐同一辆车,秘书在驾驶座开车,两人坐在后排,气氛沉闷。中途梁慎喊了下停,下车走进一间便利店拎了三罐红牛回来分给他们。

   “喝了,今晚没那么难受。”

   季竞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秘书则略带苦笑:“谢谢,看来梁总是有预感今晚不醉不归啊!”

   显然会是不醉不归。

   除了坐在上席的刘局长外,对方还来了四个人,以地位高低一致排好,从面相看便知道是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油子,言谈间散发着梁慎最厌恶的官僚气息。

   “季总,梁总,幸会幸会!”

   “呵呵,幸会。”

   有求于人,即使不喜欢也得摆出一张笑脸,看着季竞玺游刃有余地与之寒暄,梁慎突然庆幸今晚他能跟来,自己可省去不少麻烦。

   作为发起人,他斟满了一杯白的,起身敬在场各位,然后仰脖一口干了,引来满堂喝彩。他知道,这仅是今晚的第一炮。

   刘局长年近六十,体态发福,脸上横着一坨肥肉,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拿捏官腔,酒过三巡了也不切入正题,故意拉着梁慎说些不着边的话,梁慎耐下性子逐一回应,实在说不下去了身旁的季竞玺总会适时将话题引开。

   桌上的菜没动过几口,酒瓶就率先空了几个。白酒入喉辛辣,流进空空的胃袋里也不太舒服,敬了几轮后梁慎的酒劲开始上来了。

   那边的人却还在一个劲地劝酒,梁慎挤着笑脸喝了一杯又一杯,大有来者不拒的架势,直喝得面色潮红,灼烧感从胃部窜上喉咙,他强忍住不适,眼角扫到刘局长朝自己投来了微妙的笑意。

   季竞玺也朝他警告性地一瞥,他装作没看见,兀自兴致高昂地喝酒敬酒,众人大赞他痛快,纷纷向他举起了酒杯,他独一人俨然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季竞玺眉眼间逐渐聚拢起阴霾,当刘局长拿起酒杯作势就要向梁慎敬酒时,他不着痕迹地抢先起身微笑道:“来,刘局,我们来碰一杯。”

   刘局长只好笑着与他碰杯,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不悦。梁慎待他们喝完后,端起酒杯主动跟刘局长说道:“刘局,我自罚三杯,这一次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能做的我们一定做,希望你们多担待。”

   刘局长这才笑了出来,呵呵地打官腔,含笑看他一杯杯酒下肚,季竞玺的面色彻底变得阴沉。

   饭桌上觥筹交错,也算是宾主尽欢了。

   饭局结束后,梁慎已经醉得走不了路了,一滩软泥似的让季竞玺扶着走去外面的停车场。

   季竞玺自身也喝了不少,但总比眼前这个神志不清,走路东歪西倒的人强得多。

   梁慎晕乎乎宛如在天上飘,感觉两条腿像是面团做的使不上劲,勉强走了一段路后忽然罢工不动了:“没有力气……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吧……”

   季竞玺没太听清:“什么?”

   梁慎耍赖般地把头挨向他肩膀,语气软软的:“你抱我吧,啊?”

   “……”

   季竞玺压在心头的火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卖萌浇灭得一干二净。

   杀伤力惊人。

   他不由得看向他酡红的醉脸,然后冷声训道:“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刚才还使劲的喝?也不知道带个助理来,你以为你一个人能顶他们五个?”

   梁慎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大着舌头问:“你,你是智障吗?”

   打了个酒嗝,又说:“我……梁家,梁家公子也被灌成这样,小小的,的一个助理,得被整成什么样?……那老家伙的儿子,嗝,城西的地王竞标不过我们……我们广和,想借机会,嗝,找我撒气呢。我来,就是要喝,喝的,认怂的……切……”

   季竞玺蓦然沉默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梁慎皱起眉心,眼前天旋地转地恶心得想吐:“这种应酬,真是无聊死了……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这这这种人,虚伪得想吐,一群,嗝,一群假惺惺的,伪君子……”

   “哦?那你喜欢什么?”

   季竞玺手臂环住他身体试图再次挪动他,随口问道。

   “你啊。”

   身形顿住,一片寂静。

   “……什么?”季竞玺偏过头看他,“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梁慎烂醉地靠着他身体,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异样,闭着眼睛嘟囔地重复:“你啊……喜欢你。”

   季竞玺静了半晌,按住他肩膀将他拉开一点距离,问:“喜欢我什么?喜欢和我上床?”

   “你猪啊。”

   梁慎撑不住重量,“咚”地一声栽进他怀里,脑袋埋在他颈窝,低声呢喃道:

   “不上床,也喜欢你啊……”

   猝不及防地,季竞玺瞬间被击中了柔软的某处,心头悸动。

   体温不断攀升,仿佛酒劲这时才涌上来。

   “你……”

   才刚起了个话头,就见梁慎从他怀里退出来,喉咙滑动,五官痛苦地纠成一团——

   季竞玺顷刻神色大变。

   “呕——”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了,季竞玺黑着脸低头看向自己溅上了呕吐物的衬衫和皮鞋。

   罪魁祸首蹲在地上继续吐个昏天地暗。

   “我操……”

   被染湿的布料吸附着皮肤,一向有洁癖的季先生忍不住飙了句脏话。

   他瞪向脚边的酒鬼。

   被吐得满身酸臭味,衣服鞋子都得报废,对此刻的状况有点生气,有点狼狈。

   又有点想笑。

   

   09

   梁慎好久没这么醉过了。

   意识混沌间好像有人将他抱进了浴缸里清洗,疲惫的身体被温水包裹的那瞬间,舒服得他直哼哼。快要睡着时又被人扶起来擦身、穿衣,没骨头似的靠在那人身上,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脚就抬脚,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脸蛋熏得红扑扑的,模样乖得不得了。

   侧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能看见对面有一个朦胧的人影面朝着自己躺着,他茫然而安静地望过去,对方同样在望着自己,四目相视。

   心情无由来的变得很好,于是也就迷迷糊糊地冲那人直笑。

   “……过来吧,小猫。”

   那人似乎也露出了微笑,声线和缓飘渺。

   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勾着腰拉进眼前的怀抱,干净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进了他睡衣底下在光裸的皮肤上流连抚摸,似肉欲,似温存。

   “嗯……”

   梁慎自懂事后就没试过被人抱着睡了,他埋头窝在对方怀里,无意识乱蹭了几下,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安然坠入了黑甜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他醒来时,有好一会儿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不动,完全想不起来昨晚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心里却莫名感到一丝怅然若失。

   好像有一些令人眷恋的事物随着现实消弥了。

   就在他恍惚的几分钟,躺在身侧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醒了?”

   对方开口问道,嗓音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和性感。

   梁慎迅速回神,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我的衣服和手机那些呢?”

   季竞玺从床上坐起来,注视着他的身影回答:“手机和钱包在这里,”屈指敲了敲床头柜,“衣服昨晚被你弄脏了,扔了,你暂时穿我的吧。”

   梁慎没跟他客气,板着脸走向衣柜挑选衣物,一个眼神也没跟他接触。

   季竞玺沉默地凝视他换衣服的背影,淡声问:“你这就走了?”

   “今天我要去A市出差,中午十一点的飞机,谢你的衣服了,季总。”

   “哦?你也不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用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梁慎双手系着衬衫纽扣,冷硬地回道,语气里掺杂着明显的烦躁。

   宿醉的不适,难以言说的失落感,使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季竞玺大发善心把烂醉的他带回家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问,免得再一次听到自取其辱的话。

   不抱冀望,就不会被伤害。

   季竞玺见状挑起眉,不恼,反倒是笑了:“呵,起床气还挺重。行,你先出差吧。”说完后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显然心情不错。

   梁慎心情郁卒地离开了他的家。

   乘坐出租车四十分钟后到达了机场,助理小杨已取好票在那等候,边上放着两个黑色商务旅行箱,其中一个是他事前吩咐过的为他准备的衣物。

   过了安检,走进贵宾候机厅,梁慎看了眼手表,离起飞还有大半个小时,于是揉着太阳穴说他要休息一会儿,到点了再叫醒他,小杨点头应是。

   梁慎精神颓靡,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沙发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他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皱着眉拿出来:“喂?”

   “喂!是梁总吗!梁总,你没事吧?!”那边霎时传来紧张的问话,同时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梁慎听出这是昨晚一同赴宴的季竞玺的秘书,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不好的预感骤然笼向心头:“我?我没事,怎么了?”

   “你不在车上就好!医院的人通知我——季总出车祸了!多车连环相撞,现场很严重,医院,我正要赶过去看——!”

   梁慎耳朵里轰地一声,有一刹那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脑海一片空白,电话那边的人说再多的话也听不见了。

   他一动不动地攥着手机,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冷——然后霍然站起来拔腿往外跑去!

   “请乘坐XX航班的旅客到B6出发厅检票……”

   小杨在后面追:“梁总你要去哪!要出发了!”

   梁慎置若罔闻地一路狂奔,在旁人错愕的目光中转瞬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出租车在再三催促下医院,他扔下几张钞票找零也不要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他医院,无视护士的呵斥,一连不小心撞到了几个人,心急火燎地找到了季竞玺所在的病房。

   一个箭步上前,撑在床上俯身看向正闭目输液的男人,酝酿了一路的担心、焦虑和不安顷刻间爆发了:“——季竞玺!你醒醒!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季竞玺诧异张开双眼,对上了梁慎焦急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他愣住,蓦然撞进了对方漆黑不见底的瞳仁中。

   那里有一个澄澈、辽阔的世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将他困溺其中。

   他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本应身处异地出差的人,此刻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眼前,头发被风吹成了鸟窝,乱糟糟的,额头脖子挂满了汗水,狼狈地粘住细碎的发,嘴唇干燥,脸色苍白而难看,实在称不上帅气。

   与平日风流浪荡的梁家公子相比,差太远了,一点也不帅气。

   “……我没事,轻微擦伤而已,另外几个车主伤得比较重。”

   嗓音低哑、沉缓,像在忍耐着什么。

   梁慎闻言怔愣地看着他,一时半会消化不过来,片刻后,方才脱力地在床边坐下,两只手紧紧握起他的手抵在眉心,咬牙切齿地恨声骂道:

   “妈的,你吓死我了……操你妈的季竞玺,你吓死我了……”

   精神高度紧张下微微颤抖的手指,真实反映了内心的惶恐和怯懦,有些事情无可掩藏,这时他已经懒得思考狗屁自尊心的问题了。

   闹了乌龙也好,自取其辱也罢,丢一下脸而已,又不是没丢过,丢着丢着也就习惯了。

   与他的平安无事相比,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季竞玺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耳边听见了自己猖獗的心跳声。

   砰砰砰地激烈撞击胸腔,无法遏制。心潮奔涌着,翻滚着,举起军旗卷起狂浪,势不可挡地攻陷四肢百骸,他完全没有还击的余地。

   活了28年,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不是单纯的心跳,而是一种告示。仿佛处于命运的时刻点,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完了,你被这个人捏住了命门。从此你的人生,一半为自己支配,一半要仰仗对方的狠心或慈悲。

   “真是……败给你了……”

   他忽然闭上了双眼,似笑非笑地,低声喃喃自语。

   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就好,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花花绿绿表象下那份属于男人的气魄与担当;明明是个风流浪子,为什么要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见识到何为情真义重;明明一开始只是个游戏,为什么叫人不知不觉地上瘾,一步步地沉沦。

   等意识到时,任凭周围人来人往,视线已经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移开。

   梁慎没听清他的话,抬起头来:

   “什么……唔!”

   话未说完就被人扣住后脑勺向下压去,微启的嘴唇被用力含住吸吮,舌头直闯而入,卷起他舌尖与之交缠,五根手指牢牢按着头部不让他逃脱,一个透着浓浓占有欲的深吻。

   “唔呜……嗯……”

   梁慎满脸通红,快要缺氧了,好不容易退开了些许:“季竞玺你——”

   又被吻住了。

   整个人被吻得昏昏沉沉,耳边依稀听见有人经过门口发出短促的惊呼声,他也无暇顾及了。

   最后他无力地伏在他肩膀,气喘吁吁地质问:“你发什么疯!突然吻我……!”

   “……看不出来吗。”对方偏过头,炙热的唇轻轻磨蹭他的耳朵,极近的距离下,低沉的话语犹如在深海爆开的鱼雷:“我爱上你了。”

   梁慎心里狠狠一颤,震惊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你……你开玩笑吧?”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

   季竞玺伸手将他重新揽回怀里,目光深邃坚定。

   梁慎看出了他眼神里的认真,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爱上他?季竞玺说爱上他?

   “梁慎,我想和你在一起。”有人抚摸他的脸,依次吻向他的眼睑、鼻尖、嘴角……“不是炮友,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共同生活,相互照顾、扶持,携手走下去的那种……我想和你正式地、认真地在一起。你的想法呢,嗯?答应我吧?”轻柔的嗓音,蕴含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不自觉在对方的唇下轻轻颤抖,此时即使是恶魔诱哄梁慎交出灵魂,他大抵也会双手奉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

   然而最后一分理智将一个“好”字逼了回去。他不断警告自己不能顺着他啊,他说不爱就不爱,爱就爱?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忽然将他推开,撇了撇嘴问道:“哦,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季竞玺挑起眉毛,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笑了。他单手撑起身子从病床上坐起来,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却闪熠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嗯……让我想一想,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左手忽然被人握住,温暖的皮肤触感蓦然漾开,梁慎不禁心弦一动。

   不急不缓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大概因为我会给你做好吃的。不单是早餐,中餐或西餐,只要是你想吃的,我都可以为你做。不会的就学,这并不是难事。”

   “我可以陪你在家什么都不做宅一天,也可以陪你去游泳,打台球或保龄球。当然,也很乐意跟你拍合影发到朋友圈。”

   梁慎瞪大眼睛看着他。

   心跳,逐渐加快。

   “你的脾气不是多大问题,保持原样就好。我比你年长,理所应当地迁就你,包容你。”

   “有人欺负你,不管你能不能搞定,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你可以尽情依赖我,即使你习惯了逞强。”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我会送你能代表身份的饰物,光明正大地向家人、朋友介绍你是我的伴侣,是我决定携手走下去的人。”

   “我也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一直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前行,分享得了成功和喜悦,也分担得起痛苦和忧愁。”

   “不离不弃,从一而终。”

   “然后,暗自期盼你亦能如此。”

   嗓音魅惑,温柔,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梁慎心想自己这颗心脏怕是要不行了,噗通噗通地乱跳就没消停过。

   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他粗鲁地用手抹了把脸,却抹不走脸颊两边的红晕。瞪着他,状似不耐烦地倾身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一触即分后又坐回去。

   “行了,打住打住。肉麻兮兮的,真受不了你。”略顿,红着脸抿了抿唇,“我告诉你啊,你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沾了前世的光……这辈子才能有我这样的男朋友,你就偷着乐,使劲地得瑟吧。”

   说完后,他看见季竞玺笑了,还笑得特别好看。

   ……妈的,害他也没绷住笑了。

   如何能忍得住啊,不是吹牛,医院跑十圈。

   “对,这是我的荣幸。”

   眼前笑着的人如此说道,一个轻吻随之落在他的额头。

   

   一年后——

   “还敢不敢浪?嗯?”

   “唔嗯!轻、轻点……”

   “还敢不敢,回答。”

   “不敢了不敢了……”

   “刚才是哪只手摸他。左手,还是右手?”

   “呃!我……啊啊!……”

   夜深。卧室的大床上传来肉体的碰撞声和喘息、呻吟声,酣战正热。

   梁慎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衬衫,大张着腿承受身上男人携带怒火的撞击,臀肉不停地抖动着,中间的穴口已被干得嫣红濡软,一根粗长的硬物贯穿狭窄的内径在里头大肆捣弄,每一下都狠狠捅进敏感的最深处。

   汗水顺着脸颊淌下,一张脸被快感和痛感染得通红,梁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挤不出来了,简直是欲哭无泪。

   就在一个小时前,在衣香鬓影的慈善晚会上,他不过是被某个美少年殷勤地拉住聊了几句,被抛了几个媚眼,在接过名片时被对方暗示性握着手不放——他稍微缅怀了一下当年的总攻岁月,就这么一晃神没有及时将手抽出来而已,就被不远处正与人商谈的季竞玺看到了。

   季家公子随意往那一站,便是人群焦点。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西服,俊美非凡,眼神与他对上后,微笑着向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示意,然后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葡萄酒在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红得似血。

   笑容可真是相当的温柔缱绻,看得梁慎头皮一阵阵发麻,恨不得一脚踢开旁边的美少年撇清关系。

   一时被路边的野花杂草迷了眼,忘了家里有株最美也最毒的曼陀罗。

   这不,隐忍了一路,一回到家后立马就扔上床“惩罚”了。平时任他梁慎怼天怼地,可以无底线宠溺包容,唯独这一点绝对没商量,这是恋人的逆鳞。数次经验下来梁慎也琢磨出这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乖乖认错了,不然,呵呵——后、果、更、严、重。

   “啊!啊……呃,啊啊!……”

   犯了原则错误的右手被皮带捆在床头,一直盯着人家美少年看的双眼被一条领带绑住,蒙着眼睛的丝滑绸缎洇出零星几点深色的泪渍,视觉被剥夺,黑暗更加深了禁忌的快感。梁慎昂起脖子浑身颤栗,就要被撞碎了,晃动的性器不断在空中甩出透明的粘液,顶端红润的小孔翕动着,未经抚慰便濒临迸射的边缘。

   季竞玺见状蹙眉停下动作,拍了下他臀部:“不准射。我惩罚你不是为了让你爽的。”

   下身憋到要爆炸,梁慎颤抖地抬手勾下他的脖子,用唇摩挲地亲吻他的脸侧,软声讨饶:“老公……哥哥……宝贝儿,别气了,我错了,错了……我只爱你一个,其他人根本看不上眼,他们就连你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消消气,啊?”亲昵地咬他耳朵,主动抬起屁股拱他,“来嘛,别气了,我知道错了,继续用力操我嘛……”

   季竞玺侧头咬向他脖颈,牙齿惩戒似的用了点狠劲:“只准对我发浪,听见没有。”

   梁慎吃痛的闷哼,看得出他态度软化了下来,偷偷松了口气。在对方生气时装乖示爱,这招百试百灵。

   然后他又不禁欲哭无泪了——当初告白时可完全没提到,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吃醋狂魔啊!一言不合就吃醋!一言不合就惩罚play!花样还不带重复的!

   不过,嗯。还、还挺爽的……

   自从跟他在一起后,昔日风流的梁公子就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蛇,身边的桃花长一朵灭一朵,沾花惹草的可能性无限趋于负数。

   还能怎么办?

   逃不掉离不开,只能认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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