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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共和国血案外传三起部督案件寻找

 

(1)在年春节一个非常平凡的例会上,黑龙江省七台河市公安局新兴区分局的民警们,对一条很不起眼的线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线索来源于前一天——大年三十的鞭炮声。七台河市公安局有居安思危的“公安习惯”,用该局局长的话说:“每一个节假日都是我们的工作高峰。”所以,越是过节,他们的“神经点”越兴奋。按照局领导的布置,这天上午9时10分,新兴区分局刑警大队到各片开展基础工作,兼带串门走院给群众拜年。民警小刘警惕地巡查了辖片内的大街小巷、居民楼的前后角落,未发现异常,之后,他特地到东风街居委会给老太太们拜早年。当小刘问起这两天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可疑情况时,居委会成员都回答说没有。只有一位哈着气搓着手、刚从外边巡查回来的老杨,听后掂量着说:“听说家住六栋A楼的杨德海,办事非常诡诈,有人觉得他行动有点儿可疑。”老杨的话引出了另一位居委林公海的话。他说:“我发现杨德海这个人确实有些神秘。平常没见他流大汗挣大钱,却经常吃肉喝酒。酒钱肉钱从哪儿来的?”一条不起眼的消息,背后似乎藏着恐怖的阴影。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小刘,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马上询问杨德海住所附近的几位委员。委员们却一口否定了老杨、老林的看法。这几位说:杨德海为人特别老诚实在,从没和四邻八舍的吵过嘴、打过架,是个“本分人”。两种说法,互相矛盾。“但愿咱们辖片没有一个坏人吧。这才好呢!”小刘平静地说,“大伙留两位巡逻的,其余大妈赶紧回家包饺子去吧!”说罢,他给大家作了个揖,说:“我代表公安局领导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伙新年愉快,合家欢乐,万事如意!”可是,出了居委会的大门,小刘的心里却像压上了一块石头。无风不起浪。难道这个表面上的“老实汉”、“本分人”,暗地里是一只嗜血的狼?一条细微的线索,让小刘的内心难以平静了!翌日上午8时,分局团拜会上大伙互相抱拳、拜贺新春,之后,很快进入了正题:局长张文福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下海”(到基层摸查)有什么“新东西”(发现)没有?大家不语。心头不安的小刘,把昨天在东风街居委会两名老人怀疑杨德海的情况简单抖了抖。没想到,刑侦大队队长徐利立即眉头一紧,盯着小刘道:“你赶快把居委会主任老金,以及认为杨德海可疑的老杨老林这两位老人家接过来,我要细问!”与此同时,敏锐的副局长张喜立,当即让徐利再派个人,速到市局档案数据库,细致搜索一下杨德海的有关资料。徐利忙打手机,请户籍处帮忙,查一下杨德海的个人简历、亲属情况以及户口有无更动、变化等。最后,张文福对大队全体刑警说:“小刘大年三十抓着一个平平淡淡的小线索,但我觉得还是挺值。一来这是大年三十、春节的前奏!二来说不定小线索会做出大文章!”果然,徐利散会后刚往办公室迈步,就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电话中是一个女子很细、很低的声音:“杨德海有犯罪嫌疑……我和他是……他有时半夜回来,可我们竟没有发觉……第二天以为他家没人,但听见门响时,我们拉开窗帘看,竟是杨德海从家里走出来……这不很怪吗?大伙都觉得这人行迹有点儿不正常,但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在手里……”徐队长急问举报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几楼,几门几号。对方却答非所问:“因为今儿是大年初一,本是个喜庆日子,怕万一出事儿,才多余地给你们打这个电话。”“太好了,谢谢您!请问……”徐队长刚想“拢”住这位警觉性颇高的举报人,问出其住址和电话,好进一步深追,不料陌生女人“啪”地挂上了电话。徐利顿时有些茫然。但他立刻想到小刘摸到的那条不起眼的线索。陌生女人的电话,在春节举家团聚的日子里不早不晚地打来,与小刘摸到的线索不约而同地吻合,恐怕不是巧合吧!他似乎闻到了“杨德海”这三个字里,有一股异味儿……那是两年前,七台河市解放后50年来冬季气温最低的一个“冰节”。12月30日,人们准备着过元旦了,气温却骤然降到摄氏零下39度。就像这刺骨、阴冷至极的天气一样,七台河市公安局也面临着一个比冰冷的天气还要冷酷的案子。上午,七台河市建设银行新兴区建华储蓄所,从开门营业以来,就显得非常冷清。存钱、取款的储户特别少,一上午没来几个客户,直到中午11时许,还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儿。也许是元旦牵着人们的心,该所女营业员郑敏、黄晓娟见营业厅内这么冷清寂寞,就聊起了元旦购衣买物的消费话题。保卫干部柴满仓躺在沙发上听着听着,渐渐地睡着了。11时40分左右,厚厚的挡风门帘和保温双层门的接连启动声,震醒了睡梦中的柴满仓。他微微抬起头,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三名从未谋面的男子走了进来,个子都在一米七上下。三人头上都戴着黄绿色军帽。其中有两人穿着过膝的军大衣,另一个上身穿着深蓝色的鸭绒服。进门后,三人以异样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奇异的目光使柴满仓有些警觉。恰在这时,黄晓娟也觉得气氛不对,忙冲三人问:“请问,你们是存款还是取款?”“取款!”身穿深蓝色鸭绒服的男子,冷冷地应了一声,旋即飞步向柜台冲来!几乎是同时,两名穿军大衣的男子未等柴满仓起身,闪身跨到柴满仓跟前!柴满仓怒目圆瞪!他还未及采取行动,便被一个手握锤子的歹徒“砰”地击中头部,接着,又受到重重的两击。柴满仓顿时头上血光迸溅,斜倒在沙发下的血泊里……被惊吓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郑敏、黄晓娟,疾声呼叫:“捉贼!”声犹未了,便见那名用锤子击倒柴满仓的歹徒,从腰中掏出一把手枪,冲早已躺在地上的柴满仓“砰砰”连开两枪!此时,那名“蓝衣人”早将鸭绒衣角一撩,抽出一支约一尺多长的特制短枪,冲惊呼的郑、黄吼道:“不许喊!不许动!要不就毙了你们!”在这突如其来的、极其恐怖的气氛中,郑敏、黄晓娟本能地蹲在了柜下。接着,她们听到一阵“嘎吱嘎吱”的金属声。原来,另一名身着黄军衣的歹徒已将怀中藏匿的长约50公分的铁钎取出,用力地狠撬存储现金的储蓄仓与营业厅之间的铝合金防盗门!不好!郑敏、黄晓娟几乎同时想到:不管怎样,得赶紧挨近报警装置,启动报警器。但是,看到身高马大的凶狠歹徒持枪对着她们,她们刚刚挪动的脚步又停下来。就在这时,“咣当”一记重响突然传来!原来,手持钎子的歹徒撬了半天,没能撬开防盗门,便招呼另一歹徒帮着用铁锤猛砸。此时,防盗门禁不住两名疯狂的歹徒死命推、撬、砸,终被砸开。“歹徒要进金库抢钱了!”职务意识震动了郑敏几近麻木的神经。她比黄晓娟距报警器较近,就想趁门被猝然打开的这一刹那,赶紧摸过去按动报警器。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刚一起身,便觉头顶被重重一击!拿锤的凶汉没等郑敏倒下,又冲黄晓娟的头一记重砸!可怜两个女营业员在元旦前夕,双双倒在血洼里……当郑敏第一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三名歹徒早逃得无影无踪!有气无力的郑敏,强挺起身抬头张望,险些又被吓晕过去:只见黄晓娟一动不动,死人般躺在血泊中;柴满仓衣襟卜溅满血滴,斜躺在沙发上,头上的血还在流……再看营业厅,整个厅内物什遍地,一片狼藉。郑敏强忍着头部的剧烈疼痛,挨近电话。可是,她没料到,早有准备的歹徒们已将电话线、报警线全部掐断……郑敏无奈,踉踉跄跄地捱到门外。几个好心的路人见她活活像一个血人,忙搀扶着她,走到相邻单位明星饭店向报警……

(2)

市公安局以及新兴分局刑侦人员风一般赶到现场。只见保安干部柴满仓早因受锤击而死亡;怀有7个月身孕的黄晓娟尚在昏迷状态;郑敏这时头晕眼黑,口不能语。郑敏和黄晓娟后来经抢救侥幸脱险,柴满仓因颅骨崩碎、失血过多,生命已不能挽回……同时遭到厄运的建华储蓄所,有8万元现金被抢走。七台河市公安局立即将案情上报公安部、省公安厅,引起部及省厅领导高度重视,立马挂牌督办。遗憾的是,强盗来无踪去无影,现场基本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尽管市公安局上下尽心竭力,画影描图,连续三四十个昼夜不停地追踪,但月复一月,日复一日,三年过去了,这个“12·30特大抢劫杀人案”的卷宗还没有一字落实,仍是空空一纸!可巧,就在这起杀人抢银行大案苦苦难破的时候,刑侦出身、年仅35岁的安庆华升任公安局副局长,主抓刑侦。上任第一天,安庆华面对这份“有头无尾卷宗”,心里很是不安。抚卷自问,他觉得此案不破,既对不起那位九泉之下的柴满仓,也对不起公安部和公安厅“挂牌督办”的热切期盼……每每从建华储蓄所门前经过,抑或从市报上看到有关建行的消息,哪怕有人提到“建行”这两个字,他都觉到一种无名的压抑,一种愧疚,一种愤懑!“有头无尾”案不仅压得安庆华心如沉石,也压得市局、分局其他一些领导和刑侦人员抬不起头来。此刻,刑警大队长徐利听到小刘反馈的东风街居民反映杨德海有可疑迹象,马上联想到那年建行储蓄所被劫的杀人案。那件悬案发生在元旦前夕,而今天的消息又发生在春节前夕。难道杨德海的可疑迹象与那个悬案有什么内在联系?难道杨德海就是那三名抢走8万元巨款、打死柴满仓的杀人凶手之一?难道杨德海现在吃肉喝酒的钱就是那次得手的黑财?机敏的徐利拧断抽了半截的香烟,立即向分局局长、政委以及市局局长李伟东、副局长安庆华分别挂了“热线”,汇报情况。李伟东在电话中当机立断地指示:“马上深挖!”但是,经过17名刑侦人员暗中布网,历经24个昼夜的秘密追踪深查,78名被暗访者竟没有一人道出杨德海有值得深查的犯罪嫌疑,更谈不上杀人罪证。刑侦人员眼睁睁看着杨德海出没于市场、街道、饭馆,眼睁睁看着这个“自由人”像鱼儿在海水中浮游。但他们没有丝毫放松紧盯的目标。他们深谙一条侦破哲理:“是狐狸总要出洞,是野狼总要露出尾巴。”年3月12日,新兴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破获了一起裸铝架线被盗案。谁也不曾想到,这个芝麻粒儿似的小案背后隐藏着一个江洋大盗。位于该区的东方废旧物资回收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脸儿。这天上午10时许,带着调查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督办的抢劫银行杀人案这一特大任务的民警伊明,侦查途中经过这个废品收购站的时候,瞥见门口有一段大约三四米长的铝架线,不由一怔!铝架线是一种特有的金属材料,缘何出现在废品站?为了不打草惊蛇,伊明回到工作单位,衣服一扒,马上换了一套便装,戴了一副宽边太阳镜,然后急急赶回原处。奇怪的是,十几分钟前扔弃在门内一侧的那段铝架线却不翼而飞!“我想买点铝架线,听说这儿有。”以顾客身份出现的伊明开始了秘密调查。收购站的销售员张明洁警惕地问:“你买这啥用场?”“还用说吗,这东西用场大着了。”伊明随意地答,“我是五金再生厂的。你明白了吧?”“五金再生厂”这个“牌子”,打动了销售员张明洁的心。他知道,“再生厂”大多是“黑厂”,废品站卖给这样的人是“黑对黑”,再对路不过了。放松了警惕的张明洁,马上把伊老板领到一个库房门前,将库房门打开。霎时,伊明大吃一惊!眼前小山似的铝架线,映着门外射进来的阳光,银灿灿,亮晃晃,耀人眼睛!“怎么样呀,伊老板,这成色不错吧?”急于售出的张明洁,开门见山地问。“这么多货,都是从哪儿进的?我能不能跟卖线的主儿见见面?”“那还行?开什么国际玩笑!”张明洁不屑地说,“您这大老板怎么说这没边没沿儿的话?”“那好,咱们谈谈价格吧?”聪敏的伊明在确认这批线材是赃货之后,很快同张明洁淡妥买入价格,借口钱不够,回去拿钱,向刑警大队长徐利作了紧急报告。徐利立即下令:将废品站负责人“请进”该站附近的派出所,挖出兜售铝架线的卖主。不到10分钟,一条惊人的短讯在徐利的手机屏幕上出现:卖主叫杨德海!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这闪电般的秘密调查、取证中,在消息封锁得极其严密的情况下,杨德海竟像会掐指神算,没等民警去其家逮捕,已逃之天天!密查杨德海,发现其身后有一隐藏很深的疑点。这个疑点,是通过秘密查阅距七台河市百十里的皮德镇矿业开发局的历史旧档案发现的。年,一个叫杨再兴的人在皮德镇投资,准备开几个煤井。但后来,矿业开发局发现其用地手续不全,同时还发现其他环节上有些问题,就让其补办手续,不料对方超了很长时限,也未将应补的手续交上,因此,矿业局没批,杨再兴开矿的事情告吹。据矿业审批科科长魏先进回忆:“后来,我们才知道杨再兴系化名,其真名叫杨德海。他在这里投资几十万元,准备开矿赚大钱。后来大概是由于他是‘外来户’的关系吧,当地的关系、脉络没捋顺,所以造成手续不完备,矿没有开成。”查原始知情人、与杨德海共谋开矿事宜的李某。李某称:“杨德海确实投了资,而且投进去的不是个小数,起码有几十万。但他太急于赚大钱,所以只顾了投入资金买没备、选矿址、招人员,没料到审批很严,手续不够没批下来,以至于后来他这几十万元的投资全泡了汤……至于杨德海缘何有这么多钱,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接受杨德海投资的一些知情人均回答:“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知道。”但当时他们对于“杨老板”这个人感到很神秘,这一点却是共同的。因为在东北这个最穷的“煤城”里,一个“外人”到这儿一投就是几十万元的巨资,确实有派头。可人们始终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有派头的投资人的真根实底儿。徐利马上作出分析判断:杨德海一投几十万,显示他非一般普通工人、职员。在几十万投资背后,他很可能拥有几个几十万,乃至上千万……一个“吃工资”的普通人,既不可能有这多钞票,也没有这个“单挑”独干的胆量。尤其是他的“挥金如土”:几十万元的投资由于没被批下来便一弃了之,毫不把钱放在眼里,这说明他不仅钱多,而且从某种角度讲,还有两种可能:其一、钱来得极易,外边还有大买卖;其二,钱来源不正,可能是黑钱,否则,用血汗换来的钱决不会这么轻易撒手在作了上述种种严密的逻辑分析后,部分刑侦人员大惑不解。因为从掌握的材料看,杨德海仅仅是一个小小供电站的临时工,其每月工资仅几百元!那么,几百元的背后有什么隐秘呢?挖!分局副局长张喜立、刑警大队长徐利马上各自率兵分路深入追查。他们跑煤矿,下矿井,进居委,入小院,查疑点,作记录……终于了解到杨德海的一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情况。据与杨接触颇多的部分知情人士介绍:杨德海前些年嫌单位效益差,挣钱少,于是辞职下海,去深圳、广州一带打工。几年不见,回来后他模样儿大变,身上西装革履,胯下坐着豪华摩托,好一番潇洒气派。问他怎么发了大财,他答:“用命换来的。”原来,杨德海辞职后,即到广州给一香港投资内地的大亨当了贴身保镖,每日时时刻刻不离老板左右,保护老板安全。一月下来,工资不下万元。有时还能多拿两个“大红包”……但这些是不是真实情况,提供人不能肯定。他们说只是听杨德海自己聊出来的。徐利等派人循此线索深追,结果证实:此消息虚假不实,是杨德海故布幻影,散布出来掩人耳目的假象。在张喜立、徐利深入调查之际,另一路侦查人员则获取了颇有价值的消息:杨德海只要出一趟门,就仨月俩月不回家。但每回一次家,总带回七八万乃至二三十万元的现金。更有人称:杨德海曾去满州里、绥芬河,在那里长时间滞留,不知道干什么。另一条消息更令张喜立、徐利震惊!消息称:有人亲眼看见前年秋末,有一天杨德海“外出”归来,手上、胳膊上都有刀伤血印,在家养了差不多两个多月,才敢出门!循线再追,刑侦队暗查人员又得到一条更振奋人心的消息:杨德海在绥芬河市伙同一个叫任广亮的进行过抢劫!那么,杨德海手上、胳臂上的刀伤,是不是在这一次和任广亮的合伙抢劫中,被对方击打所致呢?他在绥芬河,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犯罪行径呢?当刑侦人员将对这些线索的剖析,与盗窃铝架线后杨德海神奇的失踪衔接起来的时候,他们又一次联想到公安部挂牌督办的银行遭劫特大案:杨德海,会不会就是杀害柴满仓的凶手?刑警们脑中似乎出现了杀手的阴影!徐利拍案而起,怒道:“即使柴满仓不是他杀的,杨德海也肯定是一条凶狠的、潜伏于深海的大鲨鱼!”局长李卫东马上下令:一定要活捉这条大鱼!两条缉拿警线从分局发出:一条明线——继续以满州里、绥芬河、广州等杨德海落过脚的地方为重点,追查杨德海下落;一条暗线——在杨德海家及其家属处布控、蹲守。眨眼间,几十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杨德海竟踪影皆无!年4月30日,晚12时许,蹲守在杨家楼前的警员小徐等三人,正准备换岗的时候,忽见朦胧的夜幕中出现一疾驰的出租车,停在居民楼前,车上匆匆跳下一人,左右瞧了瞧,飞快地跑进了楼内。霎时,杨德海家窗口的灯亮起来,可不到5分钟,灯又关掉了!刚刚潜回到家中不过几分钟的杨德海,被破门而入的七八条汉子按在床头!但是,事情却极不顺利。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代价才逮住的这条“大鲨鱼”,一入“网”便变成了“死鱼”——任预审人员三番五次地轮番进攻,也攻不破杨德海的“心理盾牌”。一连三天,近50个小时的审讯,杨德海就是死鱼不张嘴——除了眨眼喘气儿,一句话、一个字也不吐。看样子,这条“死鱼”要长期“扛”下去了——预审人员在与杨德海冷漠地“对坐”中感到十分棘手。但他们也深知,“死鱼”只是一种“自我麻醉”,随着时间的延长、心理的变化、外界的刺激等诸多因素影响,“死鱼”终究要变成“活鱼”的;而且刑法规定“零口供”也照样可以判刑,但那是在犯罪嫌疑人所犯罪行的证据、犯罪过程完全被司法机关掌握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的。杨德海现在像是一条罪恶的毒蛇刚刚露出了“头”,其隐藏在深穴中的犯罪事实、犯罪细节、犯罪同伙等均还没有被全部掌握,因此,“零口供”的法律对于杨德海来说还不适用。而时间的拖延,不仅对七台河市刑侦人员不利,更对整个社会治安不利,因为假如杨德海有同伙的话,那么,那些亡命之徒肯定还在祸害他人——正像局长李伟东所讲: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杨德海,才可能尽快“拿下”匿藏在杨身后的犯罪分子。张喜立和徐利一方面紧急研究促使“死鱼张嘴”的各种计策,一方面把刚刚研究、制定好的一套最佳方案直接向市局安庆华副局长作了汇报。5月3日,夜11时45分,安副局长指示:可以按照“最佳方案”进行充分准备——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刑侦出身的副局长,同意了分局的方案设计,并幽默地嘱咐:“一定要把假戏演真。真情才能动人!”翌日,杨德海被转到了看守所。一进看守所的大门,杨德海的小眼睛里便闪出疑惑的神情。他大约想:由于自己像个哑巴,坚守阵地,不言不语,触怒了警察吧,所以被弄到这个铁牢里。自己必须做好挨打的准备,弄不好一会儿就会皮开肉绽……可他没有想到,门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另一个好像是个“小官儿”,到底“小官儿”是什么身份,他一时猜测不出来——只见两个人脸上带着微笑,不像是来向他刑讯逼供的样子,他不禁心头产生了疑问。杨德海更没料到的是,他不仅没有“皮肉开花”,而且一见面,就结识了那个笑模样儿的“小官儿”:他叫王海军,是分局刑警大队的一个中队长。进来后王海军不但不打不骂杨德海,连案子也没问。对于杨接连数天装哑巴的事儿,他也只字未提,好像不知道这码事儿。他只是非常客观地说:“杨德海,你在公安拘押室不太合适,因为明后天还得抓两个人,那儿盛不下。这里呢,地方大、房间多,给你换个新环境、新地角儿。”一两句话,说得杨德海心头略微动了动。王海军说着,递给杨德海一支“红塔山”,给杨德海点上,正要细聊,进来一位警察,直言直语地对王海军说:“中队长,下午2点你不是开会吗?现在快12点了,你是不是得赶快回队吃饭做准备呀?”“噢。那好吧——”王海军指了一下杨德海,冲这名警察说,“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给些照顾,别让人欺负了。”“好。”警察答允着,王海军朝杨德海简单举了一下手,招呼一下,便走开了。警察叫龙韦明,果然按照王海军的吩咐,马上对杨德海进行“关照”。他转身就拿来一个热水瓶,一个白瓷茶杯,对杨德海说:“这个热水瓶和杯子以后就归你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说话。”杨德海第一次张嘴说:“谢谢。”之后,在两三次“审讯”中,龙韦明没“审”一个字儿,没问一句案,更没有任何打骂踢踹,只是问他是嗓子肿疼,还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怎么不爱说话?渐渐地,从递烟、点烟、吸烟,倒茶、喝茶、品茶之中,两个人有了“语言交流”,“死鱼”不但张开嘴,而且开始随意“吐泡儿”。杨德海一旦和龙韦明聊起社会上的“打打杀杀”的事儿.就不由自主地评头论足,收不住闸,说个没完没了。5月20日晚上,龙韦明把一包酱肉“赠”给杨德海,说他和中队长吃饭时,中队长让捎给他的,让他换换口味儿。接着,龙韦明怀疑地问:“杨德海,你怎么认识我们王中队的?”杨德海顺口答道:“我们俩一见面好像就特别对脾气。王队长挺义气!”“是嘛。”龙韦明“顺水推舟”地接着话茬儿说,“我们中队长人缘怪好,确实像三国里的刘备,对待‘兄弟们’特别热诚。”他特别把“兄弟”一词,加重了些语气。杨德海要烟龙韦明给烟,要茶给茶,感冒发烧了给解毒丸和清热冲剂……他逐渐有点感激王海军了,因为他觉得是这个人的一句话改善了他的待遇。也许,是王海军感化了杨德海;也许,杨德海装聋作哑时间太长了,耐不住寂寞:渐渐地,他不但“死鱼”变“活鱼”,而且“活泛”得很厉害。偶尔谈到“社会热点”,如一个小偷去偷人家东西,撬锁后把锁装在自己兜里,回家后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没想到被抓后就是这把锁露了馅儿!这时,杨德海就会对此大加评论,说得口沫四溅,俨然是在与朋友喝酒聊天……大概正是这种经历了“死鱼”变“活鱼”的历程,唤起了杨德海心理上的一些“正义”感——他觉得王海军这个人真他妈够“朋友”。自己要是早认识这么一个局子里的人,说不定还进不了黑屋呢……眨眼,到了5月24日。这天晚上,王海军同杨德海一扯就是一个多钟头。9时26分,王海军看看手表,说要回去。杨德海说:“等会儿。”王海军问:“怎么,你有什么事儿?”“对……”杨德海似有心事欲吐,“……大哥,我确实想跟你说件事儿。”“什么事儿,你就尽管说吧!”“大哥,我要说出来,你准能立大功!”“是吗?”王海军惊讶地问,“能立功?立大功?”“不但能立大功,而且——”杨德海顿了顿说,“恐怕还能升个官儿!”“真的?能升个多大的官呀?”王海军笑着,直率地问。“保你能升个副局长。”杨德海板上钉钉地答。“是吗?那好哇,你说说,我听听。”杨德海“一语惊天”——他这个由“死鱼”变成“活鱼”的犯罪嫌疑人,不仅道出了他是个杀人嗜血的“恶魔”,而且把和他一起在“深海作案”的其他“鲨兄鲨弟”一口气儿“吐”了出来。他交待说,去年3月,盗窃裸铝线的那个案子是他干的。之后,杨德海把那年12月30日血染建华储蓄所的事情也全盘托出。所述的案情、细节,与案发现场完全相符!“我用早备好的铁钎子撬门,撬不开,就让秦万廷来帮忙。当时拿着短把猎枪的就是秦万廷……那个用铁锤子打死保安人员的是任广亮……”此时,静坐在审讯室隔壁观察室的市局安庆华副局长、分局张喜立副局长,以及分局刑警大队长徐利,心头似一块巨石落地,眉头倏地一展!是啊,公安部、省公安厅领导日夜督办的惊天悬案,有望攻破了!(3)锤击柴满仓致死的凶手任广亮,是一个罪恶累累、恶贯满盈的杀手。其人从小爱偷,隔三岔五不偷手便发痒。那是10年前的中秋节,为让服刑释放人员过上一个团团圆圆的佳节,与家人欢聚,从而有利于释放后的思想改造、情绪稳定、不再作恶,监狱管理人员特别选择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释放刑满人员。这天上午8时许,太阳刚露脸,因盗窃罪被法院判刑三年的任广亮走出了监室。他含着眼泪感激监管人员对他的教育,然后一步一回头地步出监狱大门。谁知,还未到家,他就又旧念复萌,琢磨着以后如何接受这次被擒的“教训”,利利落落地再大干一场。于是,任广亮回到家便开始注意搜集偷窃目标和信息。电视画面上,经常有那些热闹商场的镜头,这不断刺激着他。特别是黑龙江省电视台新闻播报节目中,接连出现的抚远、绥芬河等与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接壤的边界贸易城市的那些经贸色彩十分浓郁的镜头,大大地吊起了任广亮的胃口。是啊,那么多俄罗斯“老毛”到中国来做买卖,手里头肯定有大把大把的钱。他们语言不通,得请中国人当翻译,光说话、交流就费牛劲啦,哪还顾得上看管他们的钱包、密码箱?任广亮边瞅电视镜头,边想:偷这帮人的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吗?他开始考虑作案路线、时间、工具、经费;到长途汽车车站问好了去绥芬河市的长途大巴和火车的价格以及开车时间;然后筹备了七八百元的“先期投入”(偷窃途中的一切费用)。一切准备就绪,任广亮急着装好了钳、刀、改锥等作案用具,准备出发。可巧,就在这时,一个好消息传来,老朋友杨德海这时因在矿上干活时不慎受伤,正在家里养病。任广亮听后大喜:这不是上帝送来的帮手吗?任广亮和杨德海是从小在东风矿区一起长大的。两人是邻居,仅一墙之隔,双方父母又都是矿上职工,所以特别投缘。上小学时,两个人就贴得很紧,一块儿逃学,一块儿打架,一块儿偷鸡摸狗干坏事儿,成了“以恶会友”的铁哥们儿。16岁之后,按说有的是力气了,该干点儿正活了,可不行,两个人“志同道合”,把过去偷窃技术又往前发展了一大步!他们由小偷演化成大盗,由暗中偷窃变成白天抢劫。可惜,两个人正想捞大钱、准备成“大户”的时候,任广亮一次独自行动,被公安人员抓住。大墙内,任广亮一蹲就是三年。期间,杨德海由于成了“单拐”,老实了一段日子,但还是很想念铁哥们儿任广亮。这天,因受工伤养病在家、伤势已基本好转的杨德海,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小声叫:“杨哥!”一个刚出狱,一个病刚好,两个难兄难弟一见面便亲热如故,二人很快推杯换盏,喝起酒来。酒过三巡,任广亮亮出了“主题”:“杨哥呀,我想你先别挣矿上那点儿钱了,一个月下来买不了两瓶酒。咱们去外头干点‘买卖’吧!”

杨德海

“有准星(目标)吗?”杨德海问。“当然有了。”任广亮答,“绥芬河!”接着,他把为什么去绥芬河的想法捅露出来。杨德海听着听着精神一振,将筷子猛地一撂,道:“对路!”他想:趁着在家养伤的名义,到外边干点实在“买卖”,倒也是干载难逢的好机会!杨德海、任广亮虽然被窃贼们誉为“偷扒高手”,经验“丰富”,但再大的苍蝇也难叮无缝的蛋——到绥芬河来购货订货的俄罗斯商贩,正因为他们是“异域购物”,所以格外谨慎小心。很多中年女老板,不但看管钱物十分紧,而且还雇有一两名彪形大汉作保镖。眨眼之间,两三天过去了,两个人有时饿得饥肠辘辘,也没有找到一个能下“刀”的“绵羊”。这天晚上,两人吃完晚饭,商量着顺路去火车站寻找目标,看能不能“顺手牵羊”好暂时“糊口度日”。走着走着,到了铁路西侧。只见不远的一排平房内射出黯淡的灯光——不用说,这里住的肯定是些平民小户,防卫既不严,离警所又较远,便于下手。二人定好范围,遂返回住处,备好尖刀、铁丝等作案工具,等到深夜11点多钟,才蹑手蹑脚返回到西平房附近“踩点”。12时左右,他们避开还亮着灯的一两户人家,选准了一个已经熄灯入睡的住户。怕被巡查治安人员发现,他们从侧面绕到这家屋后。侧耳细听,隐隐传来睡熟的鼾声。任广亮向杨德海点了一下头,示意可以动手了。杨德海即随手捡起一个石块,朝窗户正中央下方的一块玻璃击去。“哗啦”——随着响声,玻璃被打碎。房内住着一对做小本生意的年轻夫妻。男的叫滕春明,已沉沉入睡;睡意朦胧的妻子听到有动静,但没留意,随之也渐渐进入梦乡……杨德海击碎玻璃,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打开窗户——他所以选择玻璃窗的中央下部,是因为那儿靠近窗户的键栓。此刻,他将刀锋探进窗户碎口处,往上轻轻一挑,即将键栓打开,然后打开窗户,二人狸猫般相继跳到室内。他们原想是从窗户进、窗户溜,偷完就跑。可没想到任广亮跳进窗户后脚跟未能站稳,晃动中用手按了一下茶几,这一按不打紧,只听“咕噜噜”一声,案几下的一个饮料瓶子被碰倒!瓶子的滚动声惊醒了滕氏夫妻。滕春明刚睁开眼,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颅。滕春明的妻子本能地翻过身,用身体护住了她刚6个月的孩子。“识相的,赶快拿钱!”杨德海吼道。“哎,好好……”滕春明急忙答应着下了床,到另一房间拿钱。任广亮用尖刀威逼着滕春明,跟在其身后。“来人啊!”滕春明的妻子见任广亮一脸凶相地用刀顶着丈夫的后腰,顿感凶多吉少,不由吓得大喊大叫起来。这可怜的呼喊,却招来灭顶之灾——杨德海扑上去只一刀,便将这个刚作妈妈不久的弱女子刺死在床头杨德海看着血泊中的滕妻,似乎还不解气,于是又冲其身上接连刺了数刀。正刺中,忽见跟着滕春明去里屋拿钱的任广亮往外跑了出来,不由一愣!原来,滕春明听到妻子的呼喊声,接着又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后,估计已被歹徒杀害,一时怒火中烧,顺手抓起一条一米多长的铁管,朝任广亮身上打去。任广亮见处下风,抽腿便跑,刚跑出两步,见杨德海手持带血的尖刀迎面赶来助战,遂又转过身与滕春明厮打起来。滕春明虽年轻力壮,但禁不住两个杀红了眼的恶魔左右夹攻。杨德海一刀没刺中滕春明,但滕春明的铁管却被任广亮一把抓住。杨德海见机会来了,趁势扭住滕春明的胳膊,滕手中的铁管立即被任广亮夺下。失去了自卫武器的滕春明,看看倒在血海里的爱妻,再看看两个凶相毕露的恶魔,自知难敌,只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媳妇已被你们杀了。我就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你们看,孩子才6个月啊,还需要我来照顾……就请你们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吧……”然而杀性正疯的杨德海、任广亮哪能听进这些可怜的哀求,任广亮手起刀落,滕春明鲜血迸溅,杨德海跟进又是一刀。这两个嗜血恶魔一连串冲滕春明身上刺了二十多刀,直至杨德海用刀过猛,刀猝然折在滕春明的体内,才停住手……他们没有劫走一分钱、一件值钱的东西,留下的是两条屈死的冤魂,和那一洼洼鲜血,以及折断在被害者尸体内的半截凶器,以及那永远失去父母呵护的6个月的孤儿……可怜滕春明夫妻结婚还不到两年!返回后,两只恶魔一个劲儿喊“赔”。因为他们既未掠到分文财物,还把“牛耳尖刀”遗落在现场死者体内。为此,他们下狠心要“找”回“损失”。可是,风声很紧,他们意识到绥芬河市的警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此时出逃必定撞在公安的枪口上,倒不如隐藏在这个很不起眼、又很偏僻的小旅店里,公安人员眼睛再多、腿再勤,也不会找到这个极其隐蔽的地角。于是,他们像两条冬眠的蛇蜇伏在洞穴,观察动静。一天,两天……看看风头已过,两个人又开始“出洞觅羊”。杨德海到外头兜风,看看是不是风平浪静了;接着,任广亮出头到街上“闲逛”,感觉一下“风向”。见一切正常,二人就大摇大摆地到一家小酒楼喝酒。这时,一个身体不胖不瘦、体形比较匀称的健壮汉子从外进来,见杨、任身边还有两个空座位,便坐下来点了两个菜、一瓶啤酒。当服务小姐给这汉子放好酒杯、筷子、餐巾纸后,杨德海拿起了自己刚买下的啤酒,给这汉子斟了一杯,然后递给汉子一支烟,说:“烟酒不分家,见面打哈哈。”说着,给汉子将烟点着。汉子虽同杨、任素昧平生,但听了杨德海江湖味儿很浓的话,好像内心相通,连说两声“谢谢”,之后,便和杨、任碰起杯来。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汉子竟然也是一个正“渴望”发大财、发急财的“梁上君子”!他叫秦万廷,是明光商贸市场内一个削羊肉片的个体户。眼下,认识了杨德海、任广亮,只喜得他一次又一次向杨、任邀杯敬酒,说:“见到两位大哥,真是我秦万廷的福气!”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次日,秦万廷早早收拾了生意,请二位“大哥”喝酒。三个人从下午5时50分左右,一直喝到夜里11点半才撤了桌。几次酩酊大醉,使这三人来了回“桃园结义”——他们发誓生死与共,刀架颅颈决不出卖朋友。秦万廷借着酒兴出点子。他说:“来钱最快的是抢,抢得最顺的是女人,女人当中最好抢的是俄罗斯女人……”当下,三人拍定了抢劫对象——俄罗斯女老板;抢劫分工——杨德海身高马大,有力气,下手时从后头抱腰;任广亮身材瘦小、轻便,跑得快,负责抢劫俄罗斯女老板身上的“腰别子”(钱包),抢下就跑;秦万廷地形熟,又会说当地话,假装路人在一旁“望风”,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第二天黄昏时分,他们乘人们下班,回家吃饭,各行各业“收摊”的时刻,风风火火地出穴了。一个容貌漂亮、身材窈窕的俄罗斯女老板,颈上戴着亮灿灿的黄金项链,从一辆红色的士上下来,三人立刻围了上去。看出租车开得无影无踪,四周空寂无人,杨德海一个箭步跨上,死死抱住美丽的俄罗斯女老板。女老板惊叫一声,可声音未落,她挎着的棕色皮包已被一男子夺下,然后一溜烟逃之天天……惊慌中,女老板见一男子猝然走来,便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面额的人民币,塞给这男子道:“依吉!依吉!”(请快快替我追!追!)然后,又指着前头奔逃的杨德海、任广亮,冲这男子比划,意思是前头跑的两个人就是偷她钱包的贼!男子很听话,收下钱,揣进兜内,就急急往前“追”去——他当然不会替惊慌失措的女老板抓回劫贼,因为他正是秦万廷!秦万廷怀揣“百元赏金”,最后一个窜回住处,刚一进门,杨德海马上冲他“报喜”:“六千!”首次“告捷”,大大吊起了三个人的胃口。第二天,三人猛“嘬”了一顿海鲜名酒,以示“庆贺”,之后,趁热打铁,黄昏时分就又进行了第二次“演练”。但是,这一次,他们只抢了元,平均每人元。用秦万廷的话说:“只他妈抢了一顿饭钱!”然而,更倒霉的是在以后的几天里,他们竟然“分文未收”。这天夜里,他们跟上一名俄罗斯胖女人,冒着治安巡查员刚过去的风险,进行了“突抢”。谁知,被抢后的这个俄罗斯胖女人疯狂地大喊:“捉贼!捉贼”!原来,该女人会说汉语。恰在这时,没走多远的治安巡查人员听到呼声,急急循声来救。三人见状只好仓皇分散而逃。秦万廷虽然身体轻便跑得快,奈何跑错了方向,差一点被另一拨“红箍”抓着。三人吓得冷汗淋淋跑回窝点,翻看抢来的特大号黑皮挎包时,大失所望!里边只有72元3角2分钱,其余都是些化妆用的口红、黛笔什么的。三人气得直骂娘。在以后的几天里,他们逐渐闻出了“异味”:迹象表明,街上便衣、特警陡然增多。绥芬河市开始花大力气整饬社会治安,特别是打击抢劫俄罗斯商民的犯罪活动——杨德海等人像嗅觉灵敏的仓鼠,闻到了“猫”的气息。于是,任广亮连夜窜回七台河市,以帮忙给一个开洗发城的朋友看场地作为掩护,隐蔽下来。而杨德海,则由“暗窝”撇出,钻到了秦万廷的住处,与秦万廷朝夕闭门不出,观测风向。但是,成了“职业盗贼”的歹徒怎能耐得住寂寞?没过半月,杨、秦这两个躲在暗穴的恶人便又禁不住蠢蠢欲动了!这天傍晚,秦万廷有事外出没有回来,耐不住孤寂的杨德海吃完了饭,便掖上刚买的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出门“踩点”——准备选准目标和秦万廷一起抢劫。说也巧,正当杨德海“踩点”找不着目标,心灰意懒,想回去的时候,忽见前边一两米处有一窗口灯亮了。灯光诱动了杨德海,他装作路人慢慢凑过去。霎时,他喜出望外!从窗外一眼就瞅见里头有一男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数大版钞。那钞票全是崭新的百元币!该男子看上去大约有五六十岁。从卧室内席梦思床上的用品及屋内摆设看,这是一个比较有钱、比较讲究的富户。所有这一切——特别是那一沓沓哗哗作响的百元大钞,使杨德海怦然心动,垂涎欲滴!这里是居民楼的第一层,进出非常方便。杨德海觉得太容易作案了。但看那紧闭的玻璃窗,却似乎有点儿碍事儿……但是急欲抢劫巨款的杨德海,这时已变成红眼狼,顾不了这许多了,他发了疯似地从十多米远的墙角抱来一块足有七八十斤重的废枕木,然后冲着玻璃窗就是狠命一击!“哗啦!”整个窗子被撞掉了!正聚精会神数钱、用橡皮筋儿捆钱的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特大动静惊吓得魂飞魄散。神智还没“醒”过来,就见一凶煞的汉子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刃跃窗而入!“干什么!”男子惊叫着,抓起几沓钞票就往厨房猛跑。杨德海紧追不舍。岂料,眼看刀子就要从那老年男子后背刺入之机,那人竟不知从哪儿抓起一把菜刀,转过身来,朝杨德海头上、身上一阵乱砍乱剁!杨德海岂肯善罢甘休,他顾不上拣那被扔弃在地上的一沓沓人民币,一口气拼命迎敌。只见剔骨刀左扎右刺,刀刀刺向对方要害……但是,那男子也“杀”疯了,用那滴着热血、被杨德海剔骨刀削掉了食指和中指的残手,死命握紧菜刀,硬是浴血奋战!刹那间,杨德海头部和额角,以及身上多处,被砍出道道血口……慌乱中,杨德海正欲猛挥剔骨刀,砍击对方头部,却不料手刚扬起,便被对方菜刀砍中手背,顿时手上鲜血迸射!更让杨德海始料不及的是,手中的剔骨刀和对方的菜刀碰在一起!也许是双方均使出全身气力,杨德海手中的剔骨刀竟被对方的菜刀砍断……眼看着自己没了击杀对方的工具,对方菜刀在手,杨德海只好夺门而逃!令他窝火的是,当他一路残喘着跑回住处时,先他而回的秦万廷见状不但不予以安慰,反而冷言相讥,埋怨杨德海太莽撞。他说:“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个人单崩瞎干什么?”“都他妈怪你!把我甩在家里!”杨德海举着到处是血的伤手大发雷霆。片刻,杨德海又不无遗憾地说:“要是你我一块去,那个老东西算啥?准他妈事成了!”随后,他又自语道,“要不是那把破刀折了,我准要了那老东西的狗命!”“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秦万廷只好说了些宽心话安慰杨德海。杨德海让秦万廷出去看看附近有无残留血迹,以免留下犯罪迹象。他自己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用穿衣针缝好那几道血淋淋的刀口,医院打麻药、治伤,也不敢到小药店去买止痛药。他就这么强咬着牙,日煎夜熬,熬了一个多月……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死里逃生、杀人未遂的凶手,伤口的疤痕还没完全愈合,竟又同秦万廷嘀咕着再去奔个“大的”!(4)满州里,不仅自古以来就是中俄边界的要塞,而且也是中俄两国人民互相往来和贸易的繁荣小城。它和俄罗斯的小贝加尔斯克城咫尺之距,从满州里至俄罗斯著名城市赤塔,也不过四五百公里。近年来,这座内蒙边塞名城和黑龙江省的绥芬河市,成为中俄两国边界贸易的“双璧”。不但俄罗斯人前来做买卖,中国的商人也通过这里,把国内产品尤其是日常消费品远销俄罗斯。因此,水浑鱼杂,满州里成了杨德海、秦万廷之流瞄准的“靶子”。杨德海刀伤还没痊愈,就急着和秦万廷紧急密谋抢劫的事。他说:“还是那句话,干就干大的,干一个,是一个。”秦万廷眉头颤了颤,若有所思地说:“要说大的,我看,眼下就数炒汇了。”杨德海立马表示同意,说:“那,咱今儿个就走它一趟,遛遛眼(观察观察)。”午饭后,两个人就急匆匆出发寻觅目标——炒汇生意人。当他们走到该市颇有名气的北方炒汇市场时,只见人群拥挤,声浪起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个个手里都攥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热哄哄十分诱人!两人由于不懂汇市行情,也不了解环境,不敢贸然动手。他们只是看人家如何进行炒汇,如各种外币的价格比对,看涨看落,以及银行中的公开兑换、买卖的牌价……他们从茫茫的人海中物色“冒尖户”,选择目标。第二天上午11时左右,他们在炒汇市场的人海中,盯上了一对容貌端正、精神充沛的青年夫妇。连日来,经跟踪盯梢,他们发现这对夫妻是该炒汇市场的“龙头老大”。几万元、几十万元,对他们来说似是一个小数。为此,杨德海、秦万廷秘密跟随这对夫妇十多天。终于,他们彻底掌握了这对“龙头夫妻”的炒汇规律,如几时出门,几时吃饭,几时入场,以及他们的具体家庭地址和行动路线等等。这对热衷炒汇赚钱的夫妻,便是当地小有声名的李国庆、王金梅。夫妇俩夫唱妇随,日子富裕。炒汇是他们的爱好,也是他们借以发财的一种方式。此刻,埋头于业务中的李氏夫妻,丝毫未发现身后跟着两只恶狼。一日下午5时许,在汇市大厅外盯守多时的杨德海,见李国庆夫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往身上披的时候,立即暗暗地向藏在一角的秦万廷打了个手势,暗示秦按计划行事,赶紧叫好出租车,预先到李家附近等候目标回家。不一会儿,李国庆跨上了摩托车,待妻子在后面坐定,便一路风驰电掣,赶至家门。这时,暗中盯梢的杨德海、秦万廷瞅得清清楚楚。王金梅下车后,独自上了楼,剩下李国庆去车棚存车、锁车。进门后,王金梅知道丈夫一会儿就回,没有扣门,直接步入客厅。李国庆锁好车后轻快地拾阶而上,丝毫没发觉在他身后紧跟着两个陌生人。说时迟,那时快——李国庆进门刚要将门带上,杨德海己一步跟上,抬手处,小口径手枪的子弹直直射进李国庆的后脑,李国庆随着枪声踉跄倒地……听到枪响的王金梅急从客厅走出,已见丈夫血染颅颈,倒地斜卧。正在厅内看电视的小儿子、11岁的李刚,被这突降大祸吓得魂不附体。母子二人惊慌失措地急向内室跑去。王金梅还没把内室门带上,秦万廷即手持磨得极其锐利的“特一号”剔骨刀,追随而入。只一刀,王金梅便血流如注,身体歪斜在地……可秦万廷此时杀红了眼,朝王身上一刀接一刀刺去,王金梅本能地发出一声声惨叫……浑身发抖的小李刚,由于动作慢,没能跟妈妈跑进卧室,此时像一只可怜的小羊羔儿,瑟缩在客厅沙发后,眼看着一个手举短枪的杀手一步一步逼近。“叔叔啊!叔叔!你——”李刚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哀求,杨德海已扣动扳机,枪弹直射进李刚的额头!可怜这个11岁的天真孩子,就此失去了年幼的生命。凶残至极的杨德海见李刚身子、腿部还在蠕动,便又冲孩子后背连开两枪,见李刚一动不动地伏卧于血泊,才与秦万廷到另外两个房间搜查、察看有无他人。见屋内明墙、暗角确无人后,他们才去验看李国庆。因为李国庆怀中还揣着装钱的皮包。秦万廷哈下腰,没想到压在李国庆身下的钱包一时翻不出;细看,竟发现李国庆还有一只手在死死地攥着呢。秦万廷怕李国庆还没有完全断气,便又举刀冲李身上连连猛力砍去,直到眼睁睁见李国庆彻底松开了手…听听四周无声,杨德海、秦万廷料定没人发现,便急将防盗门的门锁一撞,然后溜至楼下,借着苍茫夜幕的掩护,打的士逃离现场。这一晚,两只恶魔连杀三命,劫得人民币8万元,俄罗斯卢布16万元。满州里,这个向来以宁静、繁荣著称的边陲小城,被这接二连三的杀人夺命案搅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家家华灯初上便早早地关门闭户,人人都在提防周边恶人。而此刻满州里警方几乎全城出动,大街小巷、公路街道、旅店饭铺都布下天罗地网……他们登报、广播,通报各省、市、自治区公安部门协查捉拿凶手,并郑重发令:重奖举报人及一切协助捉拿嫌犯的有功人员……公安部立即下令挂牌督办:希望满州里市公安局一定倾尽全力,尽快捉住杀人凶手!年5月,被捕后变成“死鱼不张嘴”的杨德海,在市局领导定计卸下其“心理防线”后,向公安机关——七台河市公安局新兴区分局,道出杀害建华储蓄所保安干部柴满仓,以及同任广亮、秦万廷在满州里的数起杀人命案后,经请示,市局领导同意即刻向满州里市及其他有关公安机关通报案情、核实案情、落实案情。在满州里市公安局的密切配合下,杨德海等在满州里的杀人命案很快得到初步落实。鉴于在杨德海对案件的供述中,牵扯到数起公安部直接挂牌督办和黑龙江省公安厅下牌督办的案子,案情重大,影响极深,市局局长李伟东及直抓全案指挥的副局长安庆华,迅速向省厅作了汇报。省厅领导获悉杀人凶手落网,兴奋之余,急令省厅刑警总队副队长姜龙武,亲率精兵强将,立赴七台河,支持、增援七台河市公安局,加速侦破步伐,火速布网,抓捕其他犯罪嫌疑人。七台河市公安局立即召开全盘会议,成立了由局长李伟东任总指挥的案件指挥部,细致研究、落实下一步刑警人员行动的具体部署、具体步骤。第一个摆在议程上的重要问题,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任广亮和秦万廷。因为,目前杨德海已因盗窃裸铝线落网。可以设想,杨德海、任广亮、秦万廷三人的家庭成员之间肯定有私交。因此,几乎可以肯定,负案在逃的任广亮、秦万廷二人现在一定知道了杨德海落网的信息,很有可能弃家远逃!那么,秦万廷、任广亮现在匿于何方?应该如何堵截?经调查,任广亮目前在江西南昌。在那里,他与一个叫刘小华的卖淫女结婚,共同做起了组织妇女卖淫的“鸡头生意”,长年于江西、福建一带网罗卖淫女子。任广亮与杨德海是“姻亲”——任广亮的大姐嫁予杨德海的二哥为妻,两家关系很亲密。秦万廷则早已去了北京谋生,不仅在京城已成家立业,且有了一个4岁的独生女儿,现住北京市南郊大兴区内。5月25日中午12时30分,讨论了四个多小时、口干舌燥的指挥部全体成员,决定马上行动。指挥部派遣新兴区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徐利,率三名精悍机敏的警员,急扑南昌,拘捕任广亮;派该大队教导员戈方敏,立即赴北京市大兴区,争取在以稳、准的前提下,快速抓捕秦万廷!正如总指挥部预料到的,远在赣江之畔的任广亮和京郊南部的秦万廷,此时都接到了来自七台河市杨德海家的紧急密电。年4月30日夜,即杨德海因裸铝线案被抓获的当夜,在南昌做“鸡头生意”的任广亮,被一阵突然急响的电话铃声惊醒。“他妈的,谁这么晚打电话?”任广亮拿起了话筒。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似乎是熟人的声音,问:“是广亮哥吗?”“对。你是谁?”任广亮警惕地问。“我是德喜呀,杨德海的兄弟!”“噢,德喜啊。”任广亮放了心,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兄弟,有什么事吗?”“有。”杨德喜明显声音变细、变小,警惕地问,“你旁边有人吗?说话方便吗?”“尽管说,旁边你嫂子都睡了。”任广亮答。当从电话里听到杨德海被抓的确切消息后,任广亮抓电话的手不由悬在半空,好长时间没答话。在任广亮看来,他和杨德海、秦万廷杀了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坏事,没有被“挂”住(落网),可谓做事“天衣无缝”,可杨德海怎么会被抓住呢?思索半天,他才在电话中“慰勉”杨德喜:不要害怕,不必惊慌,像这点儿小案子,杨德海会扛过去的。大不了,再蹲两年监狱,出来照样还可以“走江湖”。然后嘱咐杨德喜千万要嘴严,不要把他在江西的情况捅露出去……还特别叮咛,以后有情况赶快通风报信,而且最好到远处去打公用电话云云。放下电话,任广亮的心越跳越厉害!自己和杨德海、秦万廷是一条线上拴着的三只蚂蚱,逮住一个,那俩还跑得了吗?回想起那一桩桩血案,那些死人溅血的恐怖场面,做“鸡头老板”的任广亮不由慌乱起来……他觉得眼下唯一的妙策,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逃跑!但他又忽然想到,这事儿还得马上给秦万廷说说,要不,老秦也有可能会很快被人家逮住。那时,两只蚂蚱都入网,自己又能跳多久昵?想到这里,慌乱无神的任广亮抓起了电话。就像他假意安慰杨德喜那样,电话里传来了秦万廷对他的宽慰之词。秦万廷很镇定地对他说:“你甭怕,杨德海保准能扛住,决不会把咱哥儿俩倒出来。”稍停,秦万廷又有理有据地分析说:“你想想,他把咱们倒出来,对他有啥好?那不是罪上加罪,死路一条吗?再说,偷他妈几捆裸铝线,值他妈几个子儿?判不了什么大刑。这一点,杨德海脑子里还没数?……”任广亮听着,心跳渐渐缓和,说:“我也这么想,杨哥是有骨气的硬汉子,说一千道一万,也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呀。”只听秦万廷深谋远虑道:“我是一只眼睛瞎,你又是拐腿,就算跑,又往哪个旮旯儿跑?”他建议任广亮不要胡思乱想,不用担心,还是等两天听听杨家有什么动静为好。放下电话,看看睡得很香的妻子,秦万廷忧心忡忡。他在电话中说给任广亮的,都是违心之词。因为他知道,再硬、再顽固的落网人,也顶不住公安人员的软泡硬磨。作为一个心黑手狠的杀人恶魔,秦万廷进入北京获得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之后,有时不免后悔、后怕,觉得犯下的那些罪孽,很可能在某一天某一时会暴露出来。每每想到将来可能出现的可怕的后果,他就悔不当初;况且他不再是当年孑然一身、到处横行的光棍了,他已经有了一个三口之家。此时,在香烟的袅袅细雾中,他端详着不到三岁的小女儿,那圆圆的小脸儿上,在睡梦中溢出甜蜜的微笑……他突然联想到杀死炒汇夫妻的那个孩子的镜头,刹时,不由额头冷汗猛渗,吓得毛骨悚然。他觉得实在是对不起日夜操劳的妻子。结婚四年多了,他还因“潜伏”,而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找份适合的工作,哪怕扫街摆摊卖水果……“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爷们儿了,老呆在家里算哪出戏?好歹挣点儿总比不挣强吧?”老婆的这些“抢白”话,秦万廷听了非常难受,但又无言以对。他说什么呢?妻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偶尔,妻子数落多了,秦万廷只好暗里挤出一两句:“好,我明白。你给我点儿时间吧。一旦我准备好了,出去不管做啥事儿,都一准给你做出个样子来!”但是,日复一日,秦万廷始终也没“出洞”,他怕的是原形毕露!秦万廷被家庭、女儿,尤其是他那罪恶深重的往日行径,压得喘不过气儿来。原先斤的体重,四年多削减到98斤。几十斤血肉就这么被“罪恶回忆”日吞夜噬,逐渐化为乌有。秦万廷也不时地想: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干脆一死了之!但是,他又舍不得这个温暖的小家,更割舍不得长得幼稚可爱、活泼伶俐的小女儿……现在,他接到了任广亮的秘密电话,觉得那迟早要来的一天终于要来了!翌日晚上,秦万廷跟妻子聊了几句家常后,便昏沉沉独自躺下了。突然,电话铃声骤响,他怕是任广亮打来的,不敢接,奈何电话铃却一遍遍地响,他只好下床拿起了话筒。“老秦啊,我总他妈的觉得快有事了。”果然,是任广亮的声音,“你快拿个主意吧!咱们是往西奔新疆,还是往南奔广州、海口?”秦万廷担心声音大了,通话时间长了,影响妻子、女儿,就捂着话筒,小声小气地说:“我知道了,你等我的话吧。”岂料,天还没亮,任广亮又来了个“加急”电话,说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催秦万廷马上“动身”。秦万廷琢磨了一下,只好小声说:“那,你就先行一步吧,我再等等看。”此后,任广亮一天一个电话,不是深更半夜就是五更黎明,弄得秦万廷精神恍惚,全家不宁。妻子埋怨:“谁打的电话啊?什么时候打不了,睡得正好的时候他叫魂儿?”秦万廷连忙解释:“是小时候的一个同学家里出了点事儿,让我给帮着出出主意。”妻子听后,盯着他说:“你可别有事儿瞒着我……”5月26日,惶惶不可终日的秦万廷早晨将女儿送进幼儿园后,就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上。这天恰巧中午妻子加班不回来,他下午提前下班。他像一只被蒙住双眼的拉磨辗粮的瘸驴,在屋内摇摇晃晃地左转右转,一圈又是一圈……看看已是一点多钟,他竟然转来转去地忘了吃午饭!“这怕是我的最后一天了。”秦万廷悲兮兮地想着,心头怆然……接近两点,秦万廷来到幼儿园,迎接提前放园的女儿回家。为了能和女儿再多团聚片刻,秦万廷拉着囡囡的小手,来到了大兴区百花公园一起赏景、滑溜板……3点多了,秦万廷才牵着女儿的小手怅惘地回到家,妻子这时也已回来。秦万廷把女儿交给妻子,强忍着泪水,满脸愁云地说:“有些事儿,我实在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你,一直藏在心里没对你说。”他终于连编带造地说出了一点事实真相:“我从前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现在公安局可能就要来抓我了,我只好到外头躲一躲。”妻子说:“那不碍,你不就是打架伤人了么?去投案自首就行了吧,咱们可以赔偿人家伤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最多判两三年,出来咱们还是好夫妻……”“不,不成……”秦万廷漠然摇摇头,半晌,却说不出“不成”的任何理由。他凄凄然走出屋门,妻子和女儿一起大声痛哭着,跟着扑出来,秦万廷再也抑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哽咽着说:“把我忘了吧,我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走到门口,只听妻子、女儿的哭声尖厉如刺,声声刺入他的心扉,他禁不住泪如雨下。真是阴差阳错——秦万廷刚刚逃离家门,徐利的追捕组就紧紧追到。他们仅仅慢了半拍。5月26日,由刑侦大队长徐利率领的一行数人,连日赶路,于下午4时风尘仆仆地赶到北京市黄村大兴区公安分局。在北京大兴区警方的密切配合下,立即对秦万廷采取了行动。4时25分,大兴警员小刘等人带领徐大队长等追捕成员,秘密来到秦万廷的住处。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秦万廷夫妻就租住在该院的一大间西房内。院内除秦家之外,还有房东曹光前先生。侦查员们通过各种方式观察,均发现该院内已没有秦万廷的活动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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