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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汉奸
一九九三年九月,《内蒙古日报》周末版披露了一则消息,大意是准格尔旗著名的民间医生张永胜,其真实身份是伪山东省阳信县流坡坞中队队长,罪大恶极的汉奸。潜逃四十余年后,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免于起诉。此消息在准格尔引起极大震动。
张永胜(化名,真名张兴贵),时年九十一岁。此前为准格尔旗农机厂退休工人,民间医生,张以擅长治疗淋巴结核而闻名晋、陕、蒙边地。在准格尔行医有三十余年的经历,救治的病人逾千例,在准格尔有着较好的口碑及人际关系。
山东省阳信县在抗日战争期间,是日伪政权最为活跃的沦陷区。阳信县各镇的伪政权组织,深入到乡、保、甲。便是乡、保、甲的组织建制,也由这一地区向各伪统治区推广。
张兴贵是阳信县最大的乡镇流坡坞镇的伪军中队长,手下有汉奸近三百人。在张兴贵不遗余力的经营下,为虎作伥。整个抗日战争期间,杀害抗日志士、乡绅及群众三十余人,可谓罪大恶极、血债累累。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五日,阳信县日军投降,日伪政权垮台。是夜大雨,张兴贵潜逃出城,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一九四七年,张兴贵在天津与流窜的匪徒马子珍组织还乡团,潜回阳信,袭击乡政府,杀害我党干部,后再次逃脱。一九四九年,张流窜到石家庄,与同党袭击根据地,抢夺物资,杀害干部,被击溃。张被迫流落到山西大同,钻到地下八百米的深处做了一名矿工。渐萌生做煤头吃黑的念头,很快便成为大同煤矿小有名气的“吃黑”头儿。逐渐形成了小气候,手下有“吃黑”的打手七八人,与一富孀同居,渐积财富。其时,大同解放,树倒猢狲散,张流落到包头,在一皮坊做小伙计。一九五三年,因受警察怀疑,被迫离开包头,在原准格尔旗王府手枪队队长奇景峰的介绍下,搭乘内蒙古的医疗防治队来到准格尔,因此结识内蒙名医李吉林。当时,准格尔各地梅毒流行,广大妇女病苦不堪,张兴贵被李留在医疗队做临时工。医疗队结束工作后,张在李的介绍下,来到准格尔旗人民政府建筑工地做了一名木工,后到准格尔旗工程建筑队做了工人。六十年代后期,准格尔旗农业机械厂成立,张调入该厂,做了守夜人。七十年代初,张兴贵以擅长治疗淋巴结核而闻名,就诊者络绎不绝。在厂方的支持下,专职从事淋巴结核治疗。
一九九二年冬天,张兴贵回到老家,以期落叶归根,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被人称为二十世纪“最后一个汉奸”。
二OO四年夏,受政协委派,我第一次来到山东省阳信县流坡坞镇。张家居住在村西,一处独院格外惹人注目。我到来时正是一个黄昏,夕阳下,院墙上爬满了青藤,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进到院子,院子里繁花盈架,蓬门草栏,极为整洁,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张兴贵在准格尔旗的居所,完全复制了旧居的模样。少时淘气,有一次曾将张兴贵窗户上的玻璃全部砸碎了。因此,对其窗户上几孔装玻璃的木格致印象深刻。我数了数旧居的窗玻璃孔,竟然完全一致,再看门时,也与张兴贵在内蒙古的居所完全一样。张兴贵在院子里种满各种花草,这在沙圪堵这样一个小地方是极为引人注目的。院子里种有丝瓜、石榴、青花,而眼前的一架丝瓜遮天蔽日,一株石榴几乎占去了院子的三分之一面积,果实盈枝,旧宅与内蒙古住宅完全一致。门前的那方石板小桌,几乎一模一样,所扎的马扎也同出一辙。再看墙上的草坯,也几乎一模一样。……张兴贵在内蒙古的岁月里,营造了与家乡一模一样的家居环境。
张兴贵在沙圪堵的居所,也是一个独院,门前有一条清浅的小溪。(张兴贵的旧居前,也同样有一条潺潺小溪)后来周围陆续有了几户人家,张家才有了邻居。沙圪堵的居所的木门我印象深刻,从阳信归来后,我特意到沙圪堵张的居所去了一次,信手数了数门的镶板,与阳信旧宅的一致,七块。用脚步量了一下宅与门的距离,也几乎与旧居同步。张兴贵沙圪堵居所的抹墙泥用一种细碎的草屑混泥抹匀,当时沙圪堵的人很稀奇。张旧居所用草屑,为家乡遍生的竹草,一种极为普通的野草。张把“风物”也带到了他乡。
张后来回忆说,他到准格尔来,纯属偶然,就是认识了奇景峰,一念之下,便到了沙圪堵。奇景峰曾是准格尔王府的卫队长,奇寿山政权时,曾任东协理,后逃亡到杭锦旗任保安队长一职,伊盟解放后,奇景峰任伊克昭盟驻包办事处主任,兼伊克昭盟天然碱推销处处长。张便是在这一时期与奇相识的。张说,奇曾嘱咐他没事的时候,到沙圪堵对面的杨家湾国公府后面的山沟里转转,看能否发现旧政府隐藏在山中的金库。张在接受奇的嘱托后,很多年,借上山采药的借口,多次到国公府后面的山沟里勘查,未获有价值线索。五十年代中期的一天,奇曾悄悄与他联系,询问其查找金库的情况。五十年代后期,就再未见到过奇,也未与奇再有过任何联系。八十年代初期,张曾连续数日在杨家湾的山沟里寻找,感染风寒,有了中风的症状,张放弃了延续了多年的寻找。
张在准格尔旗期间,收有两个徒弟,但未将秘方传与二人。二零零四年,我在采访张的儿子时,其告诉我,他爹临死前一个月,将秘方交给了他,现在,其小儿子秉承这一秘方,给人开方发药贴。九十年代中期,其子曾在沙圪堵行医一年有余。病人寥寥,而终,回到了阳信老家。张之秘方并非祖传,祖上也并无懂医学之人,其方是一个同在东北受训的学友所赠。一九四六年,张去看这个学友,两个人感叹世事沧桑,人间沉浮,非有一门手艺以养身,便在分手之时将这一秘方赠予张,想不到张一生的荣辱与沉浮,最终由一副不足二百字的“秘方”所承载,与他的人生一样。何以传奇,此为一种。
一九九二年冬,张兴贵在给冬小麦浇水时,陷入泥潭无力自拔,冻死于麦田。家人说不清其年岁。仅以其在内蒙古所办身份证具结年龄,时年九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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