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红茶很高兴,非常高兴,除了高兴她想不出其他形容词来表现自己的心情,毕竟这个可怜的丫头自小也没学过几个字,要不是她的母亲想尽办法弄了些残破的纸片给她与姐姐,并且绞尽脑汁教她们俩一些来自她俩外祖母的知识,冰红茶的姐姐不可能成为寨子的第一美人,虽说姐夫几年一换,姐姐也经常遭罪,好歹可以比其他村妇吃的饱不是?而且她也不会被派到管少爷身边,成了少爷与白姐姐的助理。
本来白姐姐想叫她女仆的,还是管少爷改成了助理。
叫什么无所谓,总之,冰红茶很高兴。
“你个小妮子!不要成天傻笑好不好?!”绿茶看着自己的妹妹坐在窗台便嗤嗤嗤地傻笑,忍不住翻了个大卫生球出来,干脆抬手丢过去一件缝好了大半的罩衣,撇嘴呵斥道:“赶紧帮姐缝衣服,就知道笑!”
冰红茶探手从头上拿下还带着腥膻味的鹿皮,也不回嘴,熟练地在腿上摊开,捻起骨针在头上抹了抹,沿着绿茶已经并好的缝隙用力刺下去,穿过鹿皮后找准位置反手向上刺出,又在头上抹了抹,挑起麻线穿过缝隙打了个花结,才算是完成了一针。
冰红茶不吭声开始低头干活,绿茶的嘴却没闲着,“都说你姐我是村里第一美人,那要分谁看,咱妈在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村里爷们不过是图我没啥怪病,眉眼周正连牙都是齐的,加上骨架子大好生养,才说我是第一美人,要是姐姐我真漂亮,早就被偶尔路过村子的老爷们挑走了,还能让三蹦子天天……不提这个了,红儿啊,其实你的腰条长相才是山外那些老爷们的口味儿,妈当初也跟我提过,这话我是信……”
话没说完,已经从傻笑变成无奈,真不想听姐姐唠叨的冰红茶淡淡地截断道:“姐,我能有白姐好看么?”
“哎呀你个傻妮子,管少爷可是能耐人儿,你看看,他来寨子才几天,先杀了巨鹿,又带咱们占了这庄子,主楼刚收拾能住人,昨儿头午带着柳根他们出去转了小半天就弄回来七八头血鹿,你别看都是柳根他们动手猎鹿,没少爷耐心给他们弄的那个什么可以随瞄随射的弩,别说血鹿,毛他们都打不到一根!”
“姐,你的意思我懂,可是……”
“咋?你不愿意?不愿意你去趟少爷那边伺候,回来能傻笑半天?”
哪个少女不怀春?冰红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管饭的样貌,饱满的额头搭配刀削一般的剑眉,那双稍有些细长的眼睛平日里总是给人温柔的感觉,尤其是长着稀疏的胡茬白净脸庞更是让管少爷有别于生于山野,样貌上多少有些缺陷与变异的土掉渣山民,甚至比所谓的城镇上等人更像是……像是……
词汇的匮乏让冰红茶的遐思到此为止,也让这个花季少女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眼圈微红,低头摆弄起手上的鹿皮。
绿茶将妹妹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也知道妹妹不想听自己唠叨,可是姐妹俩相依为命多年,妹妹又起了心思,自己怎么也要推一把不是?无论如何,都比妹子窝在山沟沟里便宜某个臭男人成了黄脸婆终日围着孩子篝火打转要强!
“要我说……”
“姐,你别说了,白姐你又不是没见过……”冰红茶终于有些烦了,直接打断道。
“那又怎么样?男人么,哪有不图新鲜的?”绿茶撇撇嘴,还想再努努力,结果冰红茶小脸一板,先是扭头从窗缝往外看了看天色,又瞧见仓库那边挂出了红布,立刻丢下鹿皮起身道:“晚饭好了,我去叫少爷吃饭。”
见妹妹头也不回往外走,绿茶仍然加了一句,“妹啊,最好让少爷吃了你!”
背对姐姐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冰红茶顺手拿起自己的外套,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
下到一楼的冰红茶裹紧衣服推开了副楼的大门,尽量低下头避免飘扬的雪粉刮在脸上,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冲进主楼,先跟看门的守卫大叔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抖了抖身上的雪粉,迈步上到二楼,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找到了正跟土洞叔搭手给爬犁上铁条的管饭,脆生生地说道:“少爷,仓库那边已经挂红布了,白姐姐可说了,不能让全村人等你。”
管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叶巧刻意地唠叨中挤给冰红茶一个微笑,四下招呼道:“大家都饿了吧,走,吃饭去。”
山庄的厨房设在发现弓弩的仓库里,每天要准备三次百多人的饭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却也比管饭带队去林子里猎杀血鹿或者修理庄园强,前者的风险不必多说,后者也要在凛冽的寒风中进行重体力劳动,同样相当辛苦,再加上管饭不是那种没人性的领导者,不会借着新上位‘清理’村寨里的废人,所以负责厨房的人手都是无法出去狩猎也没太多体力在山庄内做事的老弱以及残疾人,他们自然非常感激管饭,做起事来尽心尽力,倒是让村寨的伙食质量提升了不少。
叮叮当当的杂音消失也预示着晚饭时间开始,除了在制高点担任警卫的山民,数天内迅速熟悉起来的山民们互相招呼着涌进仓库,陆续排好队开始享用每天最丰富的一餐,用老疤头的话来讲,吃饱喝足睡大觉绝对是人生一大享受,所以晚饭吧必须吃好吃饱。
白天猎杀的血鹿正好作为正菜,鹿肉混搭上蘑菇、野土豆、野菜根一起煮,再加上海盐调味,绝对荒野中难得的美味,连那些只知道野来闹去连上课都需要拿树枝抽出血檩子才会老实的熊孩子,都乖乖跟在自家父母身后排队,只是时不时将某个手指塞进嘴里使劲吸吮,免得将口水滴在地上。
出于安全考虑,管饭并没有彰显自己的身份特权,而是跟着山民的队伍亦步亦趋地打好了自己的晚饭,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有人下毒,他吃饭的座位也是随机挑选的,有规律的事情只有一件,当管饭坐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白天养、老疤头等人会自动围拢过来,借着晚饭的时间开个小会,总结当日的工作,安排明天的事情,有时候也会交流下各人的经验。
“……李老师与姚老师都没来?”管饭坐下后看着陆陆续续围拢过来的几个人里没有李、姚两人,随口对冰红茶安排道:“他俩胃肠不好,记得让食堂大师傅多炖烂一些。”
对于李敏硕与姚慧心时常与山民错开吃饭时间的真正原因,管饭自然心知肚明,不仅仅是食物不好消化,让两个自认高高在上的人跟他们眼中的贱民猪狗下等人一起大快朵颐,确实有点为难他们了
‘他俩就没想过,晚点过来只能吃到这些‘下等人’的剩饭?’
叶巧的吐槽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与无用,管饭无奈的同时也只能选择无视,嚼着有些韧性的鹿肉,管饭的目光落在了老疤头身上,没等他问询,低头吃饭的老疤头似乎有所察觉,咽下饭食后沉声道:“这两天的围猎路线我已经标注在沙盘上,情况跟昨天判断的差不多,干掉头鹿后,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捕捉剩余的血鹿,我计算过母鹿的数量,山庄后面的可以养一批,北面的山坳里也可以安顿一批,就是需要分派人手看管,别让其它荒兽掏了去,只要这两群鹿维护好,山庄的肉食来源基本可以稳定下来,再加上油老鼠,基本能供应一百人日常所需,再多的话,就要看野猪那边有没有收获了。”
别看占据山庄的时间不长,有趁手的家伙猎取荒兽确保饮食充足,即便每天大量运动,柳根的气色仍然好了不少,说起话来调门都高了两分,“野猪的事情没问题,哥几个今儿下午刚设了几个套子,在林子北面的向阳坡地上,蹲守的树也选好了,按照疤爷的教导,到时候不靠近,就上树远远拿弓弩招呼,只要上了套,野猪皮再怎么厚实坚硬,磨也磨死它!”
察觉到老疤头投来的目光不善,柳根恍然补救道:“那什么,咱们肯定只杀带獠牙的公猪,还得是大公猪,母猪小猪还有半大公猪肯定留活口,抓活的养!”
见老疤头目光缓和低头塞饭,柳根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他多少也算条汉子,常年在山野打滚摸高蹿低从没怂过,不知道为何,先是被管饭云淡风轻的杀人手段折服,又被老疤头这个满脸伤疤的半残老家伙压服,尤其是后者,很多时候无需动用老爷子的沙哑嗓音,只需要递个眼神出来,柳根就感觉头皮发麻腿肚子有些转筋。
毕竟,虎老余威在。
老疤头与柳根的‘交流’落在其他人眼中不算稀奇,在山民眼里,要不是老疤头残了而且从没见他出过手立过威,其实那张疤脸比管饭更能服众,所以每次晚餐小会议基本都是老疤头先开口,几天下来已经成了惯例。
见老疤头与柳根的对话告一段落,白天养喝了口凉白开润润嗓子,继续道:“仓库里的吃食还够咱们吃一个月,第一批蘑菇与地衣预计三天后收获,问题是燃料有些不足,血鹿树不耐烧,而且这片林子与血鹿伴生,驯服血鹿后林子能给血鹿预警,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帮咱们预警,如果咱们的砍伐速度超过树林的恢复速度终归不太好,所以我觉得安排人手出林子砍木柴比较稳妥,只是林子外的树木砍完后就地处理耗费时间,拖回山庄耗费力气,有些难办。”
‘嗯,旧时代有一种说法叫可持续发展,你媳妇说的有道理,只是人手耗费比较多,而且出林子的风险也比较大,没有趁手的家伙不行,需要仔细斟酌。’
老叔的提醒不无道理,管饭默默点头,先将山庄周围的地形在心里过了一遍,沉声道:“咱们缺工具,现在山庄里收拢的铁料都是旧时代残留下来的,再就是飞艇上拆出来的,不管钢口如何,做工具终归不够用。有趁手的家伙才能缩短砍柴的时间,方便就地处理木柴,降低出林子的风险。”
在远离文明市镇的山庄里,钢铁一向是紧俏物资,这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弄到的东西。虽说山庄所处的位置在旧时代一向以煤铁著称,经过六十多年的岁月流逝,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物资多半都已经消耗一空或者被环境腐蚀,那些矿洞矿坑坍塌的坍塌掩埋的掩埋,即便知道位置,想要依靠百多人恢复采掘纯属痴人说梦,况且采到了铁矿石又如何?这里根本没有冶炼的技术与设备,一如山民手中少的可怜的黑火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黑火药的配比与制作方法,也知道烧木闷碳与堆肥积硝,想要制备硫磺仍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只能冒着风险去罗刹城交易,运气不好赶上村里没什么值得淘换的东西,少不得需要把自己女人推出去服务一二或者在罗刹城站几天街赚点外块。
众人都清楚管饭的意思,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思索解决办法。
“冬天去罗刹城风险有些大,而且罗刹城在冬天没有外来的商船,咱们手上的巨鹿、血鹿骨甲在这个季节只能跟本地商户交易,换不到什么好东西,太浪费了。”坐在柳根下手,负责安排人放哨报警的土球子没提出解决办法,反而先堵上了去罗刹城交易的路。
到底是山民,眼界太小,几片变异生物的骨甲就当个宝贝,不过这个天生没头发没眉毛长了一双硕大招风耳的家伙有一点说对了,时节不对,换不到什么趁手的家伙还要冒险耗费人力物力确实不划算,白天养坐在管饭身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女人味的鬓角,放下手上的筷子,开口道:“换东西不划算,这季节也别指望商队能找上门来,那就只能从挖掘遗迹着手了,柳根,土球子,你俩说说,这周围还有没有什么遗迹?”
柳根与土球子对视一眼,同时摇头,柳根诚恳道:“入夏天好的时候,周边方圆几十里地,这些年都踩遍了,在我父亲那辈起,就没听说还有什么新遗迹。”
“有没有你们不敢踏足的地方?比如咱们现在待着的山庄?”白天养不指望这帮山民的脑子能够七转八绕,耐下性子不断提醒。
“这样啊……鬼猫那边确实没人去过,不过远远瞧着没什么旧时代的东西,再往远了找……”两人仍然摇头。
“等等……远远瞧着是多远?”老疤头抓住话里的细节,追问道。
柳根仔细想了想,描述道:“大概从山顶看到山庄的距离吧,不过那时候没有望远镜,眼神再好也只能隐约看个大概,我能确定温泉那边没留下什么旧时代的黑油路,而且村里有个老人说过,凑近看也没什么东西,遇上鬼猫更是连命都没了,他当年运气好,从鬼猫爪子下逃了条命回来。”
“那个老人还在么?”
“不在了,死了快十年了吧。”
老疤头摩挲了几下浓密的胡茬,没再说话,而是看向管饭,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死无对证,活无消息,是不是要去瞧一眼?
有枪有弩有人手,之前雪原跋涉辛苦点,现在有了血鹿当劳力,管饭当然不会反对,点头道:“正好血鹿爬犁快做完了,这趟就当是练手,明天早上出发,快的话,午饭前就能回来,如果没什么收获……”略作停顿后,管饭遗憾道:“咱们的人手宝贵,不能轻易损耗,只能先砍血鹿树用着,熬到开春去罗刹城想办法。”
柳根没有接话,只是与土球子对视一眼,感慨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低头开始往嘴里塞蘑菇。
重视部下性命的领导者或许会让久经残酷环境的人觉得有些软弱,但是管饭之前辣手杀人早已经证明他不是个心软的人,所以说他这番话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恩威并施,可以让柳根、土球子这样的山民心生凛然之余更加用心的做事。
晚饭尾声,众人纷纷离开,正好姚慧心与李敏硕晃悠着走进食堂,山庄的饮食再怎么改善也比不上他俩在寂寞岛研究所的待遇,再加上两人常年吃精粮的胃肠想要适应粗粝的食物着实不太容易,姚慧心还好,只是看起来清减了少许,从外表看根本瞧不出她的实际岁数,跟冰红茶戳在一起,由于皮肤过于白皙的关系,似乎比冰红茶还要小上一两岁,完全像是个十来岁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至于李敏硕则要凄惨上许多,短短数天,这哥们的脸颊瘦了三分,皮肤都松弛出了皱纹,再加上胡子拉碴眼袋深厚满头乱发,眼瞧着显老,站在姚慧心旁边要说是她父亲,绝对没人提出异议。
管饭对着两人点头示意后本想收拾餐具离开,略微犹豫后还是来到李敏硕面前,客气道:“明天我们打算去鬼猫温泉看看,你有兴趣么?”
李敏硕略微一愣,他这样的技术宅自然对所有变异生物都有兴趣,碍于姚慧心在场,李敏硕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扭头看了眼正在与鹿肉较劲的女朋友,见对方并没有表示异议,这才确定道:“好啊,明早出发记得叫我。”
管饭不再多说,与白天养离开了食堂。
目送着两人离开,李敏硕摇了摇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冷不丁姚慧心冒了一句,“怎么?还真有些舍不得实验材料啊?”
“是啊,有些可惜,他要是个正常人,我都有心推荐给队里,可惜了,试管人……还是个短命的试管人。”
“你要是想跟管饭拉关系,大可以去告诉他,他这种催熟的残次品,根据这些天你对他的仔细观察,至多还有一年就会完全成熟,成熟期五到八年,然后就会极速衰退,至多撑两年必定衰老死亡,相信他会感激你实话实说的。”
“嗯……这是个办法,等等,你是在调侃我么?”
姚慧心回敬了李敏硕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儿道:“记得你的身份!我看你天天给一帮小崽子讲那些日月山水风东南西北中都快乐在其中了!别忘记你可是搞技术的高层!你还真想讨好一个试管人然后在这个破地方稳定下来?!”
李敏硕讪笑,低头扒拉晚饭不再说话。
姚慧心张口还要说,忽然顿住了,以前自己这么说话,这个死肥宅肯定会说好话连带道歉,今天竟然不声不响地递了个软钉子回来,这是要造反?嗯,最少是对自己有不满了,哼,男人都一样,到手了玩腻了马上变脸!姚慧心暗自唾弃之余,表面上却要对李敏硕采取怀柔手段,按捺住性子,柔声道:“借着明天的出行拉拉关系也对,但是你的口才你自己心里清楚,说不到点子上还容易得罪人,如果我是你,除了对鬼猫的评价之外,干脆一个字都别多说,明白么?有时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李敏硕大口大口嚼着蘑菇地衣,并没有立刻对姚慧心的话有所表示,而是过了几秒后,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那点小脾气姚慧心怎么看不出来,笑了笑也没多说,只是心底多少有些无奈,看来今儿晚上少不得要操劳操劳,哄哄这个死肥宅了。
有男女心生嫌隙,就有男女蜜里调油。
离开食堂的时候天色已晚,管饭与白天养径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管饭摸出火石正要点亮油灯却被白天养以没必要为理由拦住了,用冰红茶送来的温水简单洗漱之后,两人索性盖好被子偎依在床上,用厚实的被褥与彼此的体温来抵抗冬季的寒冷。
饱,刚吃完晚饭,暖,被褥正在升温,思,自然是你情我愿。
须臾,彻底黑暗下来,只有守夜篝火投射少许光线的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少许缠绵悱恻的气味,管饭半靠在白天养的怀里,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并没闲着,在白天养嗔怪地拍了他一巴掌后,管饭这才彻底安静下来,尚无睡意的两人便这样静静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你觉得冰红茶那小丫头怎么样?”
冷不防听到白天养这么问,管饭略微发愣,随口道:“你都说她是小丫头了,还能怎么样?”
“哈,你果然对冰红茶有心思。”
“嗯?”发出充满疑惑的鼻音后管饭没再说话,静等白天养的下文。
清楚自己的小男人根本没有调笑的心思,白天养暗暗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着急给漂亮报仇。”
给白漂亮报仇跟冰红茶有什么关系?
“其实山庄挺好的,虽然缺少太多东西,但是我相信以你我的能力,十年时间将山庄发展成一座小镇应该没什么难度。”
“继续说,我在听。”管饭仍然没抓到白天养的潜台词。
“我的意思是,如果拖的时间太长,我怕我会没勇气替漂亮报仇,尤其是当了母亲以后,你别说话,让我讲完,我是说报仇肯定要报,孩子我也想要,报仇的风险又不小,我可以让白家绝后,但是我不想让你在世上白走一遭,所以,我想先让冰红茶给你留个后,好不好?”
“……”
“我说的可能有些混乱,但是意思你是明白的,对吧?”
“……”
眼见温泉谷在望,管饭的脑海里仍然有些混乱。
不是形容上的混乱,是真正意义上的混乱,偏偏管饭还不能完全无视,好在他无需驾驭血鹿,只需要坐在雪橇上当个乘客,这才没有让旁人发现异常。
‘你媳妇说的没错,人生一世,留个后总算没白来一遭。’
‘嘿嘿,老叔,你这话我不爱听,太古旧了吧?没留种就算白来?要我说这破烂世道没什么好留恋的,留种就是留个牵挂,没准哪天为了个小屁孩就把命赔进去了,还不如独身一人轻轻松松比较好。’
别的事情管饭大可以屏蔽这二位,让他俩在实验室自娱自乐去,但是留后代这件事三个人格谁都躲不开,毕竟身体只有一个,DNA只有一套,所以管饭即便被两个人格吵的头大,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希望这二位能够达成共识。
至于管饭自己对留种这件事的态度比较中立,有,肯定是个牵挂,却也是自己短暂生命力难得的经历,没有,也无所谓,毕竟自己的基因经过改造,多半还不是什么太好的改造,留个后代福祸难料甚至可以说祸患要大一些,对尚未出生的小生命来讲并不公平。
但是,拒绝白天养的话,管饭又有些为难,其实他知道白天养为什么想要孩子却又授意冰红茶来做母亲,即使拿白漂亮当挡箭牌,归根结底,家族遗传的精神病才是真正的原因,白天养显然不想让自己,或者说寄托了她母性情感的孩子在某个年龄段便开始受到精神病的困扰。
‘行了,要不咱俩别吵了,干脆抛硬币吧。’
老叔的话又将管饭的思绪拉进了实验室。
‘抛硬币?’
‘是啊,抛硬币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将一切交给概率,咱俩吵不出结果,不如让管饭抛个硬币,如何?’
‘原则上我同意你的说法,哼哼,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
‘硬币是什么?哪里能找到?’
‘……这个……’
算了,管饭算是看出来了,这俩家伙正事儿固然靠谱,稍微不算正经事的事情上,多半是靠不住,不过话说回来,老叔说的那个硬币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丢出去就能帮忙做决定?
“我们到了。”土球子略有些喘息的话语让管饭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深冬的林海与燥热的荒原完全是两个世界,林木满山视野中全是茫茫一片,相比一望无际随便爬个楼顶都可以看出去很远,让人容易心生冲动戾气的荒凉原野,充满各种淡色积雪的林野看似广袤,实际视野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除非你能够爬到高度足够并且四下没有林木遮蔽的山顶,否则身处树林之中,抬头只能瞧见小小天空与高耸树木,绝对会给人淡淡的压抑焦虑与不安全感。毕竟,随便踩进个雪窝子,都可能被积雪所吞噬,走在林间也可能被那些无法冬眠食物短缺导致饥饿疯狂的荒兽偷袭,别的不提,刚刚翻过山坡的时候,远远望去还发现有野狗群跟在车队附近,只是碍于车队人多势众才没有尝试攻击。
“少爷,当初我就是从这里眺望温泉谷的,死去的老头提过,从旁边这块红棕色的立面山石再往前走,下两道山坡转过一道石梁能看见不断蒸腾的白雾,顺着冒白雾的溪水逆行,就能到温泉谷的谷口,不过这段路上就要小心鬼猫群的偷袭,这帮鬼东西速度非常快,据说还能上树不落地,就那么在树之间蹦来蹦去,等你察觉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才能感觉到鬼猫在你身上抓破的伤口。”
已经跟老疤头详细讨论过,管饭也考虑到了李敏硕的分析,鬼猫这种荒兽肯定来自野猫变异,虽说不知道转基因病毒到底给野猫身上融合那些生物的基因片段,不过从经验与学术两个角度推断,这种生物的利用价值并不高。
如果是犬科,或许可以尝试驯养,作为看家护院的工具,猫科么……旧时代有句话总结的很精辟,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它都看不起你,和平年代或许可以作为宠物或者帮忙抓抓老鼠,这年头油老鼠肉都是硬通货,养只猫专门抓老鼠吃?除非是李敏硕姚慧心这种不差钱的层级,哪怕是白天养管理千多人的商会都不敢如此铺张浪费。
所以管饭没有捕杀鬼猫的兴趣,他更想知道,温泉谷四周有没有可以挖掘的旧时代遗迹。
瞧了瞧作为路标的立面岩,老疤头环视四周,沉声道:“管饭,你眼神好,带着望远镜从后面看看能不能爬到石头上边,记得用羊角锤,保险。”
管饭知道老疤头这么安排肯定有目的,没多问,从爬犁上翻出充当冰镐的羊角锤,绕到岩石侧后,选了个比较好攀爬的角度,手足并用没费太大力气便爬到了岩石上面,其实从这个高度除了山风呼啸之外也看不到太多东西,或者说管饭不知道老疤头让他看什么。
“你仔细瞧瞧,除了谷口那边,有没有能绕过山谷的路线?”
按照老疤头的吩咐,管饭捋着山脉走势仔细观瞧,在稀疏白雾的笼罩下,温泉谷东南出口外不远,有处崩塌的山崖边可以攀爬,看坡度不大,血鹿爬犁多半也能上去,只是不知道翻过山崖后是什么样子,但是从距离推算,翻过山崖应该就能绕过大半温泉谷了。
爬下石头将情况对老疤头描述完,顺带在地上画了个草图,老爷子皱着眉头盘算了小会儿,颇有些踌躇地说道:“除非这个温泉谷是旧时代破灭之后气候剧烈变化弄出来的,按道理,在旧时代是不会放弃这么丰富的温泉资源,肯定会开发成山村之类的地方吸引人过去休息什么的,我以前也听人说过,像这种休假的地方肯定有厨房,里面的金属工具很多,运气好弄到几个不锈钢的物件就能发笔小财,所以我想去温泉谷另一边看看,因为没人会在温泉下游弄休息屋什么的。”
“为什么没人会在温泉下游建房子?”
对于柳根的白痴问题老疤头倒是没生气,这些山民肯定不知道闻起来味道古怪的温泉在旧时代都用来泡澡的,不过他也没闲心解释太多,只说旧时代的人不喜欢,柳根不好刨根问底。
考虑到鬼猫始终是个威胁,大张旗鼓地从温泉谷附近通过容易打草惊蛇,管饭安排老疤头与其他山民守着血鹿与爬犁,他自己带着柳根踩上滑雪板滑向山谷,本来老疤头想要跟管饭一起行动,只是他现在手臂残疾,在练会单板滑雪之前,只能老老实实守着爬犁。
只要地形合适,滑雪的速度比雪原跋涉快多了,管饭与柳根没用多长时间便滑到了山崖旁,将滑雪板背好,柳根前面探路,管饭端着步枪一步一个脚印跟在柳根身后,中途脚滑了两次,好在有惊无险,而且山崖边的缓坡比预想的要宽不少,爬到山崖上方的树林里并没有耗费太多精力。
树林不算茂密,砍掉少量灌木后很容易在其中穿行,但是管饭并没有掉以轻心,这里已经属于鬼猫群的活动范围,所以他稍微调动了一点肾上腺素,用来提升感官的敏锐程度,就连脑子里那俩还在为要不要孩子吵架的人格也都屏气凝神观察着大屏幕上的画面,尽量替管饭找出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山崖不大,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不到百米便来到了山崖的另一边,站在一棵不知为何通体蓝绿色的大树前面,视野又有不同,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温泉山谷,那些生长在山谷内外的植物上凝结出层层叠叠的冰挂,折射着正午的阳光,看上去流光溢彩缤纷夺目,在搭配上潺潺流水与弥漫四溢的蒸腾白雾,说这里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即便是老叔这样的学究都没办法用语言来详尽描绘这种与大破灭时代风格迥然不同的自然美景,更别说柳根这样的山民了,除了张大嘴发出无意识地啊啊声之外,根本做不出其他反应。
举起望远镜四下扫看,都无需管饭特意寻找,山谷尽头出现了疑似人工建筑的痕迹,虽说积雪将这些小‘山包’牢牢盖住,单看外表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谁见过彼此间距分毫不差,连高矮大小都差不多的小山包?
“总算没白来。”管饭抬头看看天,时间还够他们召集人手去人工建筑那里探寻一二,他拍了拍柳根的肩膀,继续道:“走吧,回去叫人过来,咱们这趟多半有收获了。”
柳根本来学着管饭的样子,也举起望远镜四下探瞧,可惜他没有管饭的脑子,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见管饭有了收获,悻悻地收起望远镜,恭维道:“少爷,还是你厉害。”
话音未落,管饭突然拧身挥手!
柳根眼见管饭的手向自己脖子抓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他的反应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已经开起了兴奋模式的管饭?
吖咦~~~~~!
如同金属刮擦的尖锐叫声在柳根耳边响起,骇的柳根猛地向侧方蹿了一大步,趔趔趄趄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本来挎在肩膀上的火枪第一时间抓在手中对准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
此时的管饭已经抬起另一只手,两手同时用力,勉强攥住了刚刚从树上蹿下企图偷袭柳根的小家伙。
很明显,这个浑身毛发雪白,长着短圆耳朵、溜圆眼睛、人字形嘴巴、细长胡须与毛茸茸长尾巴的小东西便是山民口中的鬼猫了,只是看它的大小,应该不是成猫,但是野性脾气相比成猫也是半点不少,即便小鬼猫的脖子与腰背被管饭攥紧,四爪仍然不断挥舞,时不时抓挠着管饭手臂上的骨甲。看四肢的力度着实不小,如果刚才不是管饭脑内的肾上腺素提升了自身的反应速度,让管饭及时控制住小家伙,柳根的脖子脸面少不得要遭殃,哪怕为了御寒缠了几圈棉布,寸许长的锋利爪子即便划不开柳根的气管血管,最不济也能抓瞎他的眼睛!
话说回来,如果是成年的鬼猫遇到管饭与柳根,或者成群结队一起上,用猫海战术围猎二人以便获得冬季里难得的鲜肉,或者由于孤猫外出偷袭两个体型硕大的猎物难以讨好,遵从狩猎者的本能,干脆隐匿身形当管、柳二人不存在。
也只有这样半大的鬼猫才会不管不顾地来个猎杀偷袭,根本意识不到即使它的举动好比孤狼去狩猎两头水牛,即使孤狼能咬中其中一头牛的要害,自己的身影也会被固定在牛身上,难免不会被另一头企图拯救同伴的水牛用牛角刺穿肚皮!
何况小鬼猫偷袭的是与水牛完全不在一个危险等级的人类!
即使管饭的刻意用力,要害被制的小鬼猫仍然奋力反抗,尖叫连连四爪挥舞,更诡异的是,它身上的毛发似乎在变化!没错,雪白的毛发在它挣扎的过程中正向着灰白色转变,给人一种要跟管饭手上骨甲融合在一起的错觉!
“绳子!”
已经看呆了的柳根这才回过神,忙不迭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捆绳子抖落开,抢前一步帮着管饭将这个小家伙捆了个结实,即便在捆扎的过程中,小家伙仍然挣扎尖叫,最后柳根干脆用绳子将它的嘴勒住,终于让两人的耳朵清净了下来,此时的小鬼猫也彻底变成了灰白色,与管饭手臂以及手套上的颜色一般无二。
难怪有鬼猫之名,光是这种类似变色龙一样的毛发变色能力再加上猫科动物特有的隐秘性,足以让它们在林间纵横来去,不虞被大多数生物发现。
耳朵刚清净,老叔的提醒又在管饭的脑海里泛起。
‘打了小的多半会来了老的,我劝你赶紧带着小鬼猫回去。’
这话说的在理,即便管饭现在放了小鬼猫,也难保不会遭到鬼猫群的攻击,至少有小鬼猫在手就等于多了个筹码。
管饭二话不说,抓起还在扭动的小鬼猫丢给柳根,自己则端起高仿八一杠打开保险,简略道:“走!回去!”
柳根怎么说也是在山里跟荒兽厮杀长大的,不用管饭说便知道少爷的意思,抱着怀里的小鬼猫就像是抱着块烫手山芋,丢是不可能丢的,拿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以最快速度返回到山崖边,管饭掏出镜子对准老疤头那边晃了几下,与此同时柳根高举小鬼猫也是左右晃动,算是通知对方情况有变,两人不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山崖下,捆扎好滑雪板,以最快速度滑向出发地与众人汇合。
刚刚离开山崖下,两人的速度还没快起来,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骤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管饭无需回头便知道这是小鬼猫的尖叫引来了鬼猫群,他的滑雪技术不如柳根,只好闷头快滑,反倒是柳根不时向后张望,脸色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吓的,反正是越发青白。
老疤头同样面沉似水举着望远镜,他眯着眼盯紧两道向自己这边滑行而来的身影,更多的目光则投向了距离两道身影越来越近的鬼猫群。
成年的鬼猫乍一看类似旧时代的豹猫,那两只几乎是变异生物标配的硕长犬牙表明了它们与旧时代的豹猫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却也有着更加骇人的攻击力,如果管饭与柳根来不及与众人汇合便被鬼猫群围上,恐怕老疤头能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个。
干掉二人,减少他俩被活活吃掉的痛苦。
幸好,管饭反应及时应对得当,加上两人的滑行速度不算慢,等到他俩离老疤头还有百多米的时候,那群鬼猫才堪堪追到两人身后四十多米的地方。
“拉弓抛射,举高三分,开七成!稳住!”老疤头冷声下令道,他也想过将弓箭抛射的落点放的更远一些,这样更加保险,可以让山民多射几轮,但是考虑到这帮山民直瞄水平普遍精道,抛射对于他们来讲却是个新鲜玩意儿,只不过在出发前几天匆匆练习过,死记硬背了各种口令,箭雨落点实在有些佛系,为了避免误伤管饭与柳根,老疤头决定还是放近了射比较稳妥。
事实证明老疤头的担心是对的,这帮山民拿到新弓,平日用骨头箭射个油老鼠、尖牙兔、麻雀鸽子什么的抬手就来,现在让他们来个抛射却个个蒙圈,想着举高就忘了开弓力度,记得开工力度又忘记举高几分,等老疤头一声暴喝入耳,下意识地拇指送弦箭矢飞出脑子还在想着,刚刚疤爷说的是抛射吧?
要不是管饭眼疾手快用滑雪杖拨开一支极速下落笼罩柳根上半身,自带摇摆无从判断落点的箭,柳根能不能顺利逃出生天可就难说了。
幸亏其余箭矢还算有点准头,都落在了鬼猫群的范围内,只可惜成年鬼猫的反应简直妖孽,身形柔韧灵活,即便箭矢的下落速度很快,它们仍然能够从容闪避,只是前冲的速度稍微减慢,与管、柳二人的距离稍微拉开。
借着这点距离再加上老疤头主动带人前冲接应,管饭与柳根终于有惊无险地与其余人汇合,有机会转身面对处于暴躁状态的鬼猫群。
说来也怪,鬼猫数量接近半百,见管饭柳根已经混入山民当中便不再前冲,只是游弋距离众人三四十米外的雪地上,时不时嘶吼啸叫威胁。
这个距离对于擅长使用弓箭的山民来讲想要开工命中并不难,况且鬼猫的数量其实说不上太多,有步枪、火枪、复合弓压阵,真要火拼山民们根本不怵。有个山民按耐不住手痒,不等管饭喝止抬手便是一箭,却惊讶地发觉成年鬼猫竟然能从容闪避?!
不仅如此,大概是察觉到弓箭的速度对自身威胁不大,又或者鬼猫群遵从本能,受到攻击一定要反击,领头那只体型比普通同类稍大的鬼猫嘶吼一声,四爪用力竟然在瞬间加速,再结合它那一身如灰如白几乎与雪地融合在一起的毛色,如同鬼影一般扑向管饭这边!
砰!
管饭二话没说抬手扣动扳机!
没想到大鬼猫竟然在管饭开枪的瞬间一个急停,硬生生躲开管饭已经算好前提量,本以为必中的一枪!
‘这是源自本能的枪口预判?神了!’
老叔的判断与管饭一样,后者看着大鬼猫返身退回到猫群中并且带着鬼猫群缓缓后退却没有继续射击,一方面管饭不清楚这些可以变色可以预判弓箭枪口指向的荒兽是否还有别的能力,一方面他手头的子弹不多,不能随便浪费,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小鬼猫被山民彻底包围后,鬼猫群的表现明显比较克制,根本没有刚才猛追管饭与柳根,嘶吼尖锐一副血溅五步的姿态。
当然了,想要将小鬼猫就此带走也是没可能的,两边能僵持是因为地势平坦射界开阔,鬼猫的身手在这种地形受到极大限制,只要管饭带着山民进山钻林子,那就是给鬼猫群送去大餐,毕竟不是每个山民都可以像管饭那样从容抓住扑向自己脖颈的鬼猫。
即便是管饭,面对可以变换自身颜色隐遁林间随时从四面八方攻击的成年鬼猫,哪怕跟得上成年鬼猫的速度,想要应付其二三十斤体重带来的冲击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仅有一两只鬼猫还好办,五六只或者更多的鬼猫蜂拥而上,林间遮蔽物众多射界又受限,哪怕管饭双手双枪百发百中一样会变成鬼猫肚子里的鲜肉!
“都冷静!都冷静!”老疤头高声吆喝完,侧头低声对管饭说道:“或许可以谈,不要小瞧荒兽的智商,也别高估荒兽的耐性。”
‘这时候还是听老疤头的,我的记忆里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有限。’
确实,老疤头的经验之谈还没失手过,管饭仔细听着老疤头的低声嘱咐,略微皱起自己的浓眉表示知道了,从柳根手里接过仍然时不时挣扎几下发出尖锐叫声的小鬼猫,踩着皑皑积雪上前几步,慢慢弯下腰将小鬼猫放在雪地上,同时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接着半蹲下来探手去解开捆扎着小鬼猫的绳索。
原本鼓噪不休的鬼猫群逐渐安静下来,很明显,所有鬼猫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管饭身上,或者说,放在了即将获得自由的小鬼猫身上。
绳索刚一解开,小鬼猫先是轻轻伸了伸腿,感觉不到身上的束缚后猛地来了个原地打挺,后腿踩雪前爪扬起便向管饭抓去!
管饭挺身后仰,翻手间已经反握匕首,他放开小鬼猫不代表是在示弱!这小东西如果还不识趣,管饭不介意当着鬼猫群的面教训教训熊孩子!
就在小鬼猫扬爪的瞬间,一声尖锐的猫叫从鬼猫群中传来,硬生生喝止了小鬼猫的举动,管饭保持戒备姿态后退几步与小鬼猫拉开距离,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鬼猫群中,但是除了那只体型略大站位稍微前出的鬼猫之外,看不出到底是哪只鬼猫发出了尖叫。
显然,鬼猫群真正的首领并没有现身,老疤头说的没错,这帮荒兽的首领还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对于小鬼猫来讲,这声尖叫足以说明许多事情,最起码它往后几天不会好过,即使包括管饭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懂猫语,也能看出熊孩子的态度在尖叫声响起前后判若两猫,低眉搭眼俯耳垂尾完全没了之前那种放开我弄死你的倔狠态度,可怜兮兮地跑向鬼猫群。
眼见小鬼猫进入猫群,管饭并没有放松警惕,鬼猫群也是一样,两边都在缓缓后退拉开距离,直到相距百米开外,这些鬼猫才随着高低婉转的猫叫声纷纷离去。
目送着鬼猫群走远,管饭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银耳不笨,只是有点莽。
在银耳的眼中,世界就是树林、温泉、妈妈,详细点说,四季变换的树林、终年冒热气的温泉以及经常管着自己的妈妈。
哦,对了,还有小花。
嗯,妈妈说,还有母神。
是母神赐给了我们一切,所有的一切,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对银耳絮叨。
智慧。
银耳耷拉着脑袋,垂着耳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
是啊,有了智慧,我们才能活的更好,不象祖先那样,只是单纯的活着,只知道捕食与生娃娃!你看看你,用母神给我们的智慧都做了什么?
可是……我们现在也只是活着啊,而且,两脚兽看起来真的很好抓啊!妈妈,我就差了那么一点,就一点,就能证明我是只真正的鬼猫了!(到时候小花一定会让我舔毛的!一定!)
是么?那最后被抓的是谁?惨叫的是谁?惊动大家伙儿冒险救援的又是谁?
(啊!小花在看我,她看我了!)
我在跟你说话!
哦,是的,妈妈,是谁呢?
……
别拦着我!今天看老娘不把他屁股上的毛都抓下来!
好吧,熊孩子有时候真的没道理好讲,能把鬼猫群里威望最高的母猫直接气的炸毛,也算是能耐。
智商提高的一个好处就是能够认清形势,银耳莽归莽,可以为了公猫气概去找管饭的麻烦,见老妈真的气坏了,也知道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几只平日里比较亲近的母猫纷纷上前安抚银耳他妈,倒是让这个熊孩子安全逃出‘生天’,等到银耳妈稍微顺过气儿再想找这个小混球,它早就跑的没影了。
正好银耳爸带着几只公猫狩猎归来,鬼猫群的注意力都被猎物所吸引,进食的天性压制住了变异所带来的智商增长,银耳妈当众教子的戏码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吃饱喝足之后,除了放哨的鬼猫,其余公母都散落在温泉四周休息,或舔毛或休眠,现在不是春天,大多数鬼猫都习惯每天睡觉十几个小时,也只有少数智商高出平均值的鬼猫聚集在一起,用人类难以分辨的喵声讨论着之前遇到的那些两脚兽。
银耳爸也不例外,一边给银耳妈舔毛宣示主权,一边听着银耳妈的唠叨。
舔毛告一段落,两只猫偎依在一起,此时已经是日照西山,北方的冬夜一向很长,傍晚自然来的更早,血红色的云朵笼罩在逐渐阴暗的山谷上空,将温泉里蒸腾的白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搭配着山谷间随处可见的墨绿色植物以及瑟瑟阴风,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胆子小一些的家伙肯定会扭头便走。
对于鬼猫来讲,这种景色反而习以为常,大多数吃饱喝足的鬼猫已经开始进入梦乡,等待凌晨的来临,那才是它们一天里最兴奋的时刻,也是新一天的开始。
……其实让银耳吃亏也不错,总比以后遇到两脚兽送了命要好。
哼,你是它爸,你看着办吧。
看着白膜开始覆盖眼睛,仍然嘀咕抱怨的银耳妈,银耳爸不禁宠溺地碰了碰对方的鼻尖,轻声呼噜着,直到爱侣沉入梦乡,银耳爸的呼噜声才渐渐停止。
只不过,如果鬼猫也有人类一样的生动表情的话,银耳爸此刻的面容只能用‘愁’这个字来形容。
……神赐予我们智慧,却没有给与我们能够搭配智慧的身体。
……父辈还能感应到神的存在,到了我们这一代,却只能当做传说。
……就连神赐予的智慧似乎也随着一代代鬼猫的诞生而逐渐减弱。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后辈就会重新被野性侵蚀,成为真正的野兽吧……
在纷乱的思绪中,银耳爸也逐渐沉入了梦乡……
有时候,作为整个族群的智者是一种悲哀,更悲哀的是,即便意识到族群面临的问题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确实,作为高智慧生物种群中的领袖,银耳爸的担心不无道理,只不过它的智商再高,没有经过人类那样系统的学习成长,没有接触过人类数千年文明积累归纳的知识体系,没办法理解什么叫基因,什么叫病毒,什么叫变异生物,更不可能解决鬼猫种群退化的问题。
严格意义上讲,这不是退化,是基因组的自我纠正。
毕竟,生物诞生以来数亿年的进化,从乱到治从治到稳再到小修小改,自有其规律在,那是一点点演化变迁的结果,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推倒重来的。即便人类找到了某种办法打破了基因组的相对稳定性,甚至以文明破灭为代价打破了生殖隔离,让这种有针对性修改的基因组可以延续到下一代,下下一代,也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
比如,食人族的变异看似与普通人差别相当大,实际上并没有脱离灵长动物的范畴,其实是以‘人类模板’为基础,在没有破坏基因组稳定性的前提下对‘参数’进行了大幅度修改罢了。
至于长了硕长獠牙的尖牙狼、背生骨甲的毛猪、与血鹿树共存的血鹿,看起来与旧时代的生物有着很大差异,说白了不过是某种返祖现象,通过转基因病毒激活了本就存在于生物基因库中的沉睡基因片段,在此基础之上进行的修改,其本质与食人族基因组的修改异曲同工,
但是,想要完全背离自然规律,比如青蛙脑袋上长花,树根变成触须捕猎,鬣狗的脑容量激增,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强行做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除非有专人在每一代变异生物诞生的时候进行人工选种培育,针对性地稳定基因性状,甚至不厌其烦地对生殖细胞进行修补,强行在分子结构上让基因组稳定,否则的话,变异生物体内的基因组还是会遵从亿万年来自然演化出的排列组合,逐渐排除掉那些混杂在原始基因组中的嵌入片段,还原生物基因组最初的模样。
对于鬼猫来讲,便是一代代智商降低最终彻底回归本性的残酷过程。
好在绝大多数鬼猫意识不到未来对于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们已经习惯在大多数时候遵从野性本能,或者听从银耳爹妈的指挥,就连同龄猫中公认智商第一的银耳也不会深思这个问题,反正天塌下来有老爹顶着呢。
没错,我们的熊孩子转天便忘记了自己差点死在两脚兽手里的事实,心心念念只想着怎么吸引小花的注意。只可惜温泉谷的生活太过简单,银耳认为可以展现自己聪慧天分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才经常在温泉谷外晃悠,进而一时兴起‘突袭’两脚兽。在惹出了偌大的麻烦之后,银耳还是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问题,只是找错了目标,或许当自己成为同龄猫中第一个参加狩猎队的公猫,小花才会对自己高看两眼。
加入狩猎队条件也很简单,独自在山林里猎杀一头野狗并拖回温泉谷。
与鬼猫一样,绝大多数野狗都是群居的,种群数量飘忽不定,与鬼猫这样常年待在某处正好相反,而且体型比成年鬼猫大一圈,只是没有鬼猫的獠牙利爪与变色能力,所以单体战斗力比不上成年鬼猫,即便如此,成年鬼猫想要猎杀野狗,也得寻觅对方落单的机会下手,想要单挑野狗群肯定是送死,银耳这样的半大鬼猫贸然与野狗放怼,结果绝对惨不堪言。
好在银耳莽归莽,送死的事情绝对不做,为了小花,他罕有地耐心起来,每天早出晚归躲在下风处小心观察距离温泉谷北出口最近的野狗群,寻找着证明自己的机会。
还别说,经过两天的观察,银耳确实找到了狩猎野狗的办法,与长辈在野狗群周围潜伏,寻机偷袭野狗然后带着狗尸搏命逃亡不同,它发现每天天色刚亮,总有一只野狗偷偷离开族群去与一只孤狗相会,享受孤狗带来的野食,看它俩奸情热恋的样子,银耳忍不住伸爪洗了洗脸,心中下了决定。
能拆一对是一对!正好用那只孤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对于银耳这种莽加熊孩子加半大青年来讲,行动力肯定是MAX,找到目标后它只等了一天,在夜色深沉,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时匆匆刨了口吃食喝够了热水,顺带排光身体废料,趁着自己老妈还在给弟弟妹妹舔毛梳洗,银耳溜出了温泉谷,根据风向确定路线向野狗群聚集的山坳摸去。
漆黑的夜色对于银耳硕大的眼睛来讲没有任何作用,借助微弱的光线银耳可以很轻松地看清周围的景色,一身任意变色的毛发也让它能够融入到黑夜中,只要注意风向别让自己的气味引起野狗群的警觉,银耳自认它的目的便成功了一大半。
雪地跋涉肯定耗费体力,再加上银耳必须高度警觉,连续两个小时的林间奔跑着实把它累的不轻,好在沿途没有什么异常,绕到山坳的下风处,仔细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气味,银耳知道,野狗群还没有迁徙,估计要等它们吃光周围的小兽之后才会去寻找一个新的过冬地。
哼,野狗就是野狗,老爹叫它们什么来着?哦,对,丧家之犬。
在心里默默鄙视着野狗群,银耳按照自己的预想翻过一道山梁穿过小片树林,悄悄来到了一处已经冻结的溪水边,沿着冰面往山坡方向走了数十步,选了棵布满紫红色半点的黑色大树,四爪用力戳进树皮爬到了树杈上,再沿着树杈跳到另一棵大树,就这样连续攀爬纵越了五棵树,确定私会的野狗不会发现自己遗留在山坡冰面上的爪印,并且这个位置正好位于野狗昨天早晨所走的路线上方,高度也很适合扑击,银耳稳稳地趴了下来。
今夜虽无明月,但天穹清冷星光灿烂,只可惜星光无法穿透林木枝叶,所以林间仍然是伸爪不见指甲,呼啸的寒风在林间穿过,带动着树枝哗哗作响,银耳对此无动于衷,只是紧缩身体四肢,时不时抖动几下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僵硬,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随着星光稀疏,东方夜色渐褪,山林里的景物也逐渐明晰,就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灰雪皑皑的山峰顶部,将那里渲染成了一片暗金色,一只步履轻快的野狗从不远处的灌木中钻了出来,抖抖身体上的枯叶残雪,左右瞧了瞧没什么危险,便径直向银耳这边跑来,正好自树下穿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树上潜伏着一个致命的杀手!
银耳微闭着眼睛,任由野狗消失在山后,在小脑袋里把野狗刚才的步频速度默默过了几遍,再次确认自己伏击的位置与高度没有找错,抖动身体的频次也愈加频繁,因为它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好在私会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智慧种群哪个生物类别里都只能意会,那只情窦初开的野狗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银耳并没有等多久,它的目标便匆匆返回,看这家伙一蹦三抖的样子,肯定被情郎哄得不错,可惜它美滋滋的时间不长了。
眯眼盯着野狗来到树下,银耳骤然绷紧的身体像弹簧一样伸开,整只猫化作黑紫红三色闪电扑向期待已久的目标!
风声临头这只野狗才堪堪察觉,出于本能作势要往旁边闪避,可惜仓促间的反应全都在银耳的预测范围内,况且一只普普通通丧失先机的野狗怎么能跟基因变异的鬼猫比速度?野狗只感觉身边似乎有阵凉风刮过,刚要张嘴吼声威慑偷袭的对手却发觉它的嗓子根本出不了声,想要扭头奔逃却奇怪自己的四肢怎么软绵绵没有丝毫力道?
银耳一击得手便蹲坐在栽倒后不断抽搐的野狗身边,呲出嘴外的獠牙上还沾着野狗的血肉毛发,略微歪头端详着野狗的状态,随时准备补上一口,免得猎物装死趁自己不注意翻身逃跑。不过看伤口血如泉涌不断冒气泡的样子,银耳可以肯定,这家伙的血管气管都被自己一口豁断,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它断气,然后叼起尸首挂在树杈上放血,尽量在尸体冻住之前放掉足够多的血液,要不然带着半血的尸首回去耗费的力气有些多,对于自己的体力,银耳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况且,银耳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过,浓郁的血腥味加上鬼猫自己的体味还会引来未知的危险,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猎物的血蹭到自己身上,又或者在温泉谷外受伤。
冒着微微白气的血液泼洒在厚实的雪地上迅速与残雪融合到一起,原本鲜红的颜色也由此转黑,随着血量增加,地面上仿佛裂开了一张大口在不断吞噬,寒风也将血腥的味道送往了更远的方向。
眼见血液流速开始放缓,银耳感到肚子里发出了阵阵空响,它毫不迟疑地叼住野狗的脖子开始用力吸吮,微温的血液流入口腔进入食道,填满它因为早起狩猎已经有些饥饿的肚肠,等到尸首在寒风中彻底冰冷开始向僵硬转化,已经喝足的银耳重新充满了力量,将尸首甩到自己背上扛好,感受着尸首的重量,银耳的心情却相当轻快,等到日上树梢,它应该可以回到温泉谷,这一次,有野狗尸体做礼物,小花一定会接受自己的示爱!
背着近似自己体重的尸首返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银耳走了大半路程便有些支撑不住,它有些后悔,之前不应该光喝血的,多少也要吃点狗肉才好,只是考虑到带一具残尸回去肯定不如完整的尸体风光,银耳才没有先吃个肚圆,现在眼见温泉谷在望,要是就地进食多少有些不甘心,可是就这么硬生生将狗尸背回去,自己的体力恐怕也不允许。
喘息着放下狗尸,犹豫再三,银耳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张开大嘴叼住狗尸的大腿根,用力咬合的同时猛地一转头,硬生生从狗腿上撕下大块带皮血肉,鲜甜粗粝的腿肉颇有嚼头,也让银耳食欲大增,囫囵吞下血肉后忍不住扑到狗尸上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吃着吃着,银耳耳朵微微摆动,似乎风声中掺杂着凄厉的嚎叫?某种心悸感陡然浮现,银耳猛地抬头望向温泉谷方向,它多少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又是一阵寒风刮过,凄厉声愈发清晰,不是多心,温泉谷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银耳二话不说,连孤狗的尸体都不要,撒开四爪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温泉谷!
当它穿出密林绕过一座土丘,奔跑中已经隐约看到谷口处聚集了几个方块、平板拼装在一起的东西,白毛知道,这是老爹说过的雪橇,是两脚兽的工具,有时候用狗,有时候用四脚兽拽着,可以在雪原上跑的很快,既然有雪橇堵在谷口,那就是说两脚兽进了温泉谷,能放任两脚兽进谷再加上惨叫声与空气中弥漫的味道,爹娘肯定是出事了!
一念至此,银耳脚下用力速度又快了一分,再怎么着急,它好歹知道捕猎之前需要看清形势,借助北出口外郁郁葱葱的树林,银耳凑近谷口的同时爬上了一棵雪松,在雪松尚显葱郁的枝杈间向雪橇后方瞭望。
景象刚一入眼,银耳便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开始沸腾,皮肤上的毛发根根倒竖!
它看见心心念念的小花口中捆着绳子,活活吊在谷口旁的一棵小树上,自脖子往下被划了一道血口,在小花越来越弱的挣扎中,漂亮的皮毛正被两脚兽用手生生从它的身体上撕下!
它看见可以躲闪弩箭的二伯被两脚兽切几段,头颅被丢在一旁的雪地上,两眼圆睁血泪流淌!
它看见自己一直嫌烦的母亲被关在笼子里,怀中还抱着最年幼的弟弟,彷徨无依泪流满面!
跟两脚兽拼了!
银耳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整只猫好像变成了一道悬浮在雪地上的灰影又好似一缕贴着地面快速飘动的青烟,笔直地冲向温泉谷!
砰!
差之毫厘,银耳便会被这一枪打成死猫,倒不是银耳在极速奔跑中还能进行枪口预判,而是开枪的人估错了银耳的速度,导致狙击失败。
“先别开枪,这只鬼猫看起来品相不错,而且体型不大应该不是成年猫,比较好抓。”同行者压下枪手正要补枪的举动,从罐子里抓起小团蘑菇油膏在手上揉捏着,另一只手从雪橇上提起网兜颠了颠,大步迎向银耳的同时笑道:“交给我吧,我要是抓不住它,你再补枪。”
“别轻敌啊,发狂的鬼猫不好对付!”
“放心吧,一个小猫有什么难的。”
母神在上,银耳大概明白两脚兽所说的话,在极度狂怒中多少留了一分理性的它有信心轻松绕过这个两脚兽,却没办法近距离躲过那个能够发出巨响,崩开雪地却看不到样子的东西,或许绝大多数成年鬼猫在近距离都可以躲闪那个东西,但是它还没成长到可以掌握鬼猫最顶尖能力的年岁,所以,银耳当下最好的对策是扭头跑路!
可是族群上下的惨状历历在目,银耳又怎么能自己偷生?熊孩子眼见两脚兽慢悠悠地向自己靠近,咬紧牙关决定抓住这头两脚兽威胁其他两脚兽!这也是银耳那个小脑袋瓜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天气晴朗视线清晰,连寒风中经常出现的酸涩气味也变成了某种微微让人恶心的血腥甜腻,一猫一人的距离迅速缩短,眼见两脚兽进入自己的最佳扑击距离,银耳四爪用力忽然横蹿出去,就在两脚兽笨拙地扭转身体想要跟上银耳的速度时,它已经凌空跃起,八爪齐出向两脚兽的肩膀抓去!
只要能抓牢两脚兽的肩膀,银耳就能保证自己的獠牙戳进两脚兽的脖子!到时候这只两脚兽的命自然就掌握在自己口中!
嘎吱!!!!!
刺耳尖锐的噪音中,原本笃定必中的一抓竟然没起效果?!银耳只觉得双爪剧痛似乎爪子尖已经崩掉了三两个,没想到两脚兽看起来黑漆漆的肩膀竟然这么硬!银耳临危不慌,两条后腿顺势蹬在了两脚兽防护头脸的手臂上,拧腰腾空头下脚上继续向两脚兽的头顶抓去!
捕猎者显然没意识到这只半大鬼猫竟然比成年鬼猫还要灵活,原本肩甲硬抗鬼猫爪子,准备在鬼猫下落时抓捕用的兜网根本用不上,更不用说拿蘑菇油膏迟滞鬼猫的行动了,举手防御也来不及,只能尽力向斜后方摆头,躲开半大鬼猫的抓挠,结果嵌着骨甲的棉帽子被鬼猫抓飞不说,连带着重心不稳径直摔了个屁墩!
这么好的机会银耳自然不会放过,落地瞬间拧腰前蹿再次扑向两脚兽的头部,打定主意必须咬住这个混蛋的脖子!
砰!
声响的同时银耳已经瞥见一张大网对着自己兜头罩下,它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绳网兜住,翻滚在雪地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从网中脱身!
这时候银耳才想起老爹的谆谆教诲。
两脚兽不仅仅奸诈狡猾,最厉害的能力是使用工具。
可惜。
晚了。
土球子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凑袖子里掏出个有些烫手的玻璃瓶,拧开盖子,美美地灌了口热汤,又小心地将玻璃瓶塞进袖子里放好,感受着玻璃瓶的热度,长长地吐了口热气。
美滋滋。
山庄里的所有人,包括土球子自己都曾经以为放哨是个辛苦活,没人愿意死冷寒天吹风吹到差点冻死,土球子担下这份工作也是没办法,他的性子太软,从小到大争抢食物都抢不过兄弟姐妹,只能吃些动物内脏尤其是老鼠肝之类的东西充当肉食,导致他的身材一向瘦弱,身手自然不如村里的猎人,甚至不如那些强壮的妇女,优于他人的只有那双招风大耳朵与肝脏吃多了比旁人更敏锐的眼睛,想要养家糊口也只能毛遂自荐成了村里的瞭望哨。
管饭少爷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吃饱喝足还有热汤随时添热量,弄些鹿油抹在脸上防止被寒风挂出血口,加上厚重的巨鹿皮袄裹在身上,土球子再也不用担心手脚冻坏痛痒难当,每天戳在山庄高处四下瞭望在土球子看来简直成了一种享受。
享受归享受,土球子心知,自己是山民四下里砍血树、挖草根、猎荒兽的安全阀,发现异常第一时间示警才能让生命遭到威胁的山民尽快得到管少爷他们的援助,所以土球子每天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放松,连午饭都是在瞭望哨上就着寒风吃,也亏了他的尽职,有两次野狗群仗着血鹿群味道消散摸入林子里,土球子及时示警,不光救了几条人命,也让山庄众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狗肉汤。
虽说前几天探寻温泉谷没什么结果,不过山民们私下里也都聊过这件事,一致认为管少爷处理得当,况且这两天少爷与疤爷没闲着,指挥村民准备物资工具,打算再去温泉谷一次,不过这次会绕到山谷北面,据说那里有建筑物,只要不惊扰到山谷里的鬼猫,那些建筑物没准还能淘换出不少物资。
其实惊扰到也没什么,疤爷懂得那么多陷阱的制作方法,只要准备得当,土球子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喝上猫肉汤了,据说猫肉的口感没有狗肉那么香?不管是什么味道,终归要比老鼠肝强太多不是?
怀着对猫肉汤的向往,土球子举起望远镜四下扫看,本来是每隔十几分钟一次的例行举动,却让土球子的手突然用力僵硬!
有情况!树上的雪在簌落!虽说望远镜里的景象还很模糊,但是土球子凭借多年来积累的预警经验仍然确定林子外有异常!
右手举着望远镜,土球子紧盯着树林落雪的方向,左手探出抓住身旁摆着的短棍,反手砸向身侧的响板!
清脆急促的铛铛声顿时在山庄上空回响,土球子敲的很急,直到两分钟之后管饭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瞭望哨,他这才放下铁棍,将望远镜递给管饭的同时用颤抖的声音道:“少爷,林子入口处,大队人手,看着不象商队!”
管饭接过望远镜,沿着土球子的手指望去,镜中景象确实与土球子说的差不多,由二十来架鹿拉雪橇组成的队伍正沿着林间小路向山庄前进,只不过这队伍看起来有些怪,前面七八架爬犁周围的随行人员在着装上整齐划一,武备也是荷枪实弹,后面十几架爬犁就有些杂乱,大小不一之余,随行的人也是着装杂乱背弓挎刀提着枪,什么样都有。
要说这是商队,还是冬季里跋山涉水的商队,鬼都不信。
“我下去了,你在上面藏好,千万别露头,看他们的武器,远距离杀你不难,明白?如果这队人手有异动,分兵绕路什么的,记得发信号。”
听到管饭的嘱托,土球子点头如捣蒜。
离开观察哨,管饭以最快速度跑进主楼的二楼,这里已经聚集了柳村与跨河寨中最好的山民猎手,其余人手则分成两伙,一伙由老疤头带着守在一楼,一伙由白天养带着躲在副楼,至于姚慧心与李敏硕,自然被安排在了二楼,表面上是帮衬管饭,实际原因为何,三人心知肚明。
三面火力配置自然是早就计划好的,如果有山匪围攻山庄,二楼的管饭带领山民进行远程火力杀伤,对方如果硬顶二楼火力冲到主楼下,自有老疤头带领山民丢陶雷,白天养在副楼随机应变,可以直接杀出冲击山匪侧翼,也可以在副楼顶安排山民射击压制山匪的后续人手。
眼见雪爬犁即将来到山门前,无论是爬犁上的车把势还是跟在爬犁两侧的护卫都没有停步的意思,管饭手上的对讲机里传来老疤头的声音,“车队没展开,不像是攻山。”
管饭明白老疤头的意思,如果对方来意不善,按照简易火枪的射程,在百十米外就该散开入林或者利用雪橇做盾牌掩护,摆出攻击山庄的阵势,像现在这样蜿蜒到山庄门前,反倒有点入山庄休息过夜的架势。
“柳根,射支箭,别伤人。”
管饭话音未落,柳根放下火枪,擎起手边挂好弦的反弯弓,特意抽了根精钢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箭矢化作一抹亚光,瞬息间扎在车队第一架雪爬犁的木椽子上,紧贴着车把势的大腿,箭尾微微颤抖。
“好!”守着窗口的山民们纷纷爆出喝彩声。
柳根这一手确实漂亮,隐含威慑的同时却没有伤人分毫,给双方都留了足够的余地。
领头的车把势显然没想到能在荒山野岭遇到如此高明的弓箭手,或者说,使用如此高质量弓箭的箭手,举起手里的大车杆子甩了个亮响,车队应声停下,他自己偏腿从雪爬犁上下来,摘下御寒的围巾,露出一张古铜色略有些沧桑的略腮胡脸,戳在地上亮嗓吆喝道:“祝蘑菇丰收!罗刹城周家车把势胡坤替少主周宝亮拜山呐!!!!”
山民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傻了。
柳村也好跨河寨也罢,这两处的山民认字都不多,除了罗刹城固定来收税的队伍之外,往年来村里的商队也都是三五个人带着一车散货,哪见识过周家车把势这么正式礼节,别说柳根,就是那俩前任死鬼,恐怕也答不上来,一时间山庄内寂静的针落可闻。
车把势胡坤的嘴角嘬起一丝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造势镇住这帮山民蠢货,接下来想要搓圆捏扁自然容易的多。
正当胡坤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说话,山庄主楼里响起个清冽的声音,“老鼠满仓!山野粗人,不懂礼数,周家的车把势,你要做什么直说吧。”
听声音,说话的人岁数不大,而且张口说出山野粗人不懂礼数这八个字,明显有点学识,车把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自己打算空口赚人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但是话已经到嘴边,后面还有几十号看戏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周家在罗刹城也是五大家之一,响当当的名号,想在你们这里招点人手,跟我们周家吃饱喝足!看到没有?队伍后面可都是慕名加入我们周家的好汉!”
仍然是一片寂静。
车把势心头的不妙已经渐渐转化成不耐烦,他其实不太理解少主到底什么意思,巴巴追着痕迹跑到这里招纳人手,这些山民就算弓箭使得精道,恐怕连枪都没摸过,炮都没听过,真要上了战场能顶什么用?
“我们没兴趣,不好意思,车把势,请回吧。”
这话不是管饭随口胡说的,他身旁的山民听到车把势的话早已纷纷摇头作了决定。
废话,跟着管少爷一样吃饱喝足,谁会傻到随便几句话就去卖命?又不是半个月前天天就着西北风喝凉水的时候了!退一万步讲,他们现在守着个山庄,易守难攻的山庄,可以抵挡凛冽寒风的山庄,怎么也比听人吆喝在雪地里跋涉,大晚上睡在雪窝子里发抖强!
当然,事事无绝对,姚慧心听到车把势喊出罗刹城周家的名字,虽说她对罗刹城的了解基本为零,眼睛仍然亮了三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渴望,管饭不想走,或者说不想带着山民加入周家回罗刹城,她与李敏硕却时时刻刻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现在还不是贸然开口的时候,姚慧心知道,自己敢出声,管饭肯定敢放弃用自己换军火的计划直接下杀手灭口,所以她只是暗戳戳带着李敏硕挪到可以眺望窗外情况的地方,观望着事态发展。
“周家的话……”车把势胡坤想要撂下的狠话还没出口便停住了,他微微侧头对着爬犁低声说了两句之后,非常干脆地后退了两步,低头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车把势这个举动,管饭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举手示意众人戒备,对讲机里也传来老疤头略带疑惑的声音,“那个爬犁上似乎有古怪,小心点,轻易别露头。”
老疤头的判断还没落空过,一个让人完全预料不到的庞大身影自雪爬犁上坐起,掀掉盖在身上的帆布翻身站在雪地上,竟然好整以暇地活动了几下四肢,又拧了拧头颈,这才俯身抓起放在雪爬犁上的步枪,大概是觉得用步枪对付一帮山民有些小题大做,身影放下了步枪,仅仅提了一支手枪,随即懒洋洋大刺刺地走进山庄正门。
按计划,在身影靠近山庄正门的时候管饭就应该下令二楼的山民射击,等到身影站在主楼前,距离主楼不过三十米的时候,老疤头就该让一楼的山民往外丢陶雷,可是他俩不约而同地对山民们下了死命令!
“不准射击!”
“谁特么都不能动手!”
原因无他,来者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动力装甲!
如果仅仅是铁渣城那种残次品动力装甲,管饭凭借手里那支高仿黑火药版八一杠,他也有信心让对方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即便是普通的动力装甲,比如至高城生产的应龙装甲,在三十米的距离接连遭到陶雷的轰击头部,老疤头也能保证陶雷的冲击波会让对方受到伤害。
可是这家伙身上穿的动力装甲从外表看,显然不是普通货色,光是两米开外的高度就让在场懂装甲的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管饭在白天商会里造装甲的时候曾经跟商会的技师讨论过,正常身高一米七的普通人,穿动力装甲的高度一般不超过两米,因为装甲毕竟是人穿的,必须按照使用者的身高比例做一定程度的放大,如果无限制地堆砌电磁肌肉,不但会影响到装甲的灵活性也会因为核聚变电池在单位时间内输出功率降低导致出力下降,影响装甲的反应速度,但是面前这套动力装甲的高度很明显接近两米五!
如果不是设计者脑残的话,只能说明装甲使用者的身高超过了两米!那就意味着这套装甲肯定是特制款,只要设计者智商在线,就会充分利用使用者的体型优势,最起码加装了两块核聚变电池,这样一来无论是装甲板厚度、肌肉束输出功率都要比普通的动力装甲高出五到七成!防御方面自然也不是普通动力装甲能够比拟的!别说黑火药步枪加陶雷,就算是旧时代的八一杠步枪加上真正的C4防御手雷都未必能破开这种变态动力装甲的合金装甲板!
也只有使用穿甲子弹的大口径枪械或者管饭曾经用过的那支电磁枪,在输出功率开到最大甚至超负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对这套太过硕大的动力装甲造成致命伤害。难怪车队前后那么多人手都是老神在在地看戏,他们根本无需拉开战线,一套动力装甲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管饭与老疤头在确认攻击无用的情况下非常明智地叫停了山民,免得事态不可收拾。
‘希望这家伙可以沟通,千万不要拉风出场一言不发杀咱们全家。’
‘还是想简单了,应该先在主楼的承重墙上动动手脚,这家伙敢进来咱们就拆楼,上百吨的钢筋混凝土,砸都砸死他了。’
叶巧的神吐槽与老叔的马后炮对于当下的情况没有半点帮助,管饭悄悄翻了个白眼,继续用手中的八一杠瞄准动力装甲的头部,即便黑火药子弹打不穿头盔,近距离连续命中,多少也会迟滞对方的行动,疤爷那边安排几个猛人直接玩贴身爆炸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如果山民中有人肯玩命的话……
“行,没对爷开火算你们有眼力,听着,爷就是周家的少主周宝亮!行十七!只说一遍,派个能抗事儿的人出来!”
怎么随随便便都能碰上某个地方势力的二代目,虽说行十七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但是那套动力装甲不是善茬。得了,能谈总比直接动手强,让别人替自己冒险的事情,管饭还做不出来,所以他抢在老疤头、白天养出言制止自己之前,单手撑住窗框,飞身从二楼窗口跳下,落地翻滚卸去力道,还有暇拍了拍身上的雪渣,前行数步站在了周家少主的面前,略微欠身后直言道:“周宝亮少主,你好。”
周宝亮透过头盔镜仔细打量了几眼管饭,虽说这小子的长相挺周正,浓眉凤眼鼻梁高挺,脸庞棱角分明再搭配上略薄的嘴唇,让人一看就觉得舒坦,可是明显没成年,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至多算是摸到了成年人的边,往大了讲也不过十六七岁,这就是能抗事儿的人?他儿子还差不多!
翻腕,开枪!
枪声震耳,子弹擦着管饭的大腿打进地面,管饭纹丝不动,拥有枪口预判能力的他自然可以分辨出这一枪恫吓成分居多,压根没瞄准自己的要害。
见管饭不动,周宝亮略有些疑惑,这小子是傻的还是压根没反应过来?还是说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到这里,在周家同辈排行都到了十七的所谓少主心中戾气泛起,二话不说,索性甩手又给了管饭一枪!
撤步!拧肩!
千钧一发之际,管饭预判出周宝亮的枪口指向,及时闪避对方打向自己肩膀皮肉的一枪!
成功免伤的同时,管饭的心中略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连续两枪都没有下死手,那就说明面前这个身高体壮穿着动力装甲,本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血洗山庄的周少主确实有诚意招纳山民为其效命。
管饭心中松了口气,周宝亮心里却震惊不已!
这小子能躲子弹?邪性啊!
哪怕是周家少主,在学识方面相比李敏硕这样高端势力里的高级研究员,仍然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所以管饭小露一手着实让周宝亮有些惊诧,惊诧之余,招揽的心思自然更加热烈,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场面又一次沉寂了下来。
见这个身材类熊的家伙开了两枪以后没了动静,心知形势比人强的管饭叹了口气,特意递出个台阶道:“我叫管饭,得身后这些山民信任,叫我一声管少爷,或许周少主你不信,不过我的话他们确实能听。”
“好,我信你,虚话不说了,凭你的身手,跟我走,不但管饭,我管你吃香喝辣,要枪有枪要女人有女人!”心知山野村民直来直去没太多弯弯绕,周宝亮为表诚意,主动抬手卸下了动力装甲的头盔,将自己的面容彻底展现在管饭与山民眼前。
虽说早前已经听李敏硕提过,罗刹城是由类人智慧生物统治,也听其描述过这种自称罗刹被各家势力称为白鬼的类人生物,但是当管饭亲眼看到一名罗刹白鬼站在自己面前,震惊的神色还是遮掩不住!
倒不是说周宝亮长得多么挑战正常人审美,严格意义上讲,他其实不算太难看,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眸怎么瞧都带有几分喜庆,宽大扁平的鼻子以及颇似熊类的黝黑鼻尖占据面部将近一半面积,再搭配满头茂密的银发与遍布整个面部的细小白色绒毛,冷不丁看上去像是个毛绒玩具,仔细端详干脆就是个返祖的原始人,颇有些旧时代所谓的萌蠢蠢萌,只可惜周宝亮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四颗尖锐虎牙,完全破坏了刚才有的萌感,瞬间让人遍体生寒体会到什么叫凶残嗜血。
不仅仅是管饭震惊,躲在二楼窗后的姚慧心更是惊骇莫名,甚至差点尖叫出声,全靠她死命攥着李敏硕的手才不至于失态,其实刚刚周宝亮从爬犁上站起的时候,姚慧心刚刚泛起的些许心思便开始发凉,只是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等到周宝亮摘下头盔露出真容,彻底击碎姚慧心那点侥幸,也让这位来自保安队,身居寂寞岛研究所副所长一职的女人如同身坠冰窖,止不住地浑身开始颤栗!
察觉到身旁女人情况不对,李敏硕奇怪道:“你怎么了?”
姚慧心不答,只是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隔了几秒,见管饭开口与对方攀谈,才轻声提醒身边的舔狗道:“听我的,等下千万别出头,别亮明身份,不然咱俩死定了!”
李敏硕虽然奇怪姚慧心为什么这么讲,或者说为什么放弃搭上周宝亮这条线,放弃尽快返回研究所的机会,出于对姚慧心的绝对信任,他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人多耳杂,姚慧心当然不会明说,她放弃的原因不在于什么周宝亮什么少主,而是他身上穿的那套明显针对罗刹白鬼制作的动力装甲!
一心扑在基因生物研究的李敏硕哪怕亲眼看到类人智慧生物穿上动力装甲,也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姚慧心却不同,她能接触到的知识与信息远高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以姚慧心很清楚,这套动力装甲的出现,意味着某个能够制作动力装甲的势力昏头到践踏所有大势力与组织划定的底线!
确切点讲,在当下这个时代,动力装甲是人类性价比最高的单兵战斗武器,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也是人类赖以生存抵御荒兽、类人智慧生物、恶劣环境的最后底牌!哪怕各个势力之间勾心斗角将狗脑子打出来,下属小城镇动辄全城死绝,也没有人丧心病狂到替类人智慧生物制造动力装甲,那不是有钱不赚王八蛋的问题,那是将绞索套在所有人类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的问题!
拿食人族来举例子,如果食人族那帮壮女配备的普通毛猪骨甲换成专属动力装甲,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围攻铁渣城还需要驱动两次荒兽潮?只要跟在第一拨荒兽后面就能轻松夺城!甚至不用荒兽潮,趁夜偷袭都有很大机会拿下城门!别忘记,食人族的白肌比例远超普通人,极强的爆发力搭配上电磁肌肉束的增幅,再算上远比骨甲优秀的装甲防御降低伤害,近战的时候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那是呈几何数的战斗力增长!最不济也会大幅度降低食人族的体力损耗,延长食人族的作战时间。即便是远程攻击,食人族穿上动力装甲后的膂力也足以让其抵消大口径火药武器的后坐力,端着重机枪站姿短点射根本不是事儿!
同样道理自然可以放在罗刹白鬼身上,强壮到骇人的身躯再套上动力装甲,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辆人形坦克,攻城略地易如反掌!
可以想见,白鬼拥有动力装甲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并且得到各家势力的证实,罗刹城估计会成为近三十年来头一座得到众多远程武器重点‘照顾’的城市,也就是山庄地处偏远,这个所谓的周少主又想快刀斩乱麻,才会大刺刺穿着动力装甲立威。这时候姚慧心如果脑子抽筋站出来亮明身份,期盼早日回到寂寞岛研究所?她的目的肯定落空不说,结果也只有一个。
死无葬身之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道理,老叔刚刚提醒过管饭。
但是管饭并没有急着答应周宝亮的邀请,而是苦笑着问了一句让对方想不到的话来拖延时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少主一乐,呲着大白牙笑道:“简单,我灭了一山谷的鬼猫,结果发现有人在我之前也去找过鬼猫的麻烦,而且看雪地痕迹,似乎还能全身而退,自然要沿着痕迹找找看,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算不算狐狸没抓到惹了一身骚?
话又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大冬天的罗刹城什么少主闲着没事满荒野溜达?也不怕来场白毛风冻成冰雕!
对于叶巧此次的吐槽,管饭倒是深以为然,与此同时,这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工作,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所以,管饭非常干脆地侧身举手邀请道:“周少主,外面风大,万事进屋再谈吧。”
趁着周宝亮昂首阔步前往主楼走,许久没有蹦出来控制这副身体的叶巧略微弯腰,半侧着身向门口的车把势招了招手,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再转头,笑容上已经带了几丝扭曲,强迫自己把恶心欲呕的生理反应压制下去,免得被这位周少主察觉再弄出什么事端。没办法,他宁可放弃身体控制权的缘由便是不用整天呼吸各种充满异味的空气,但是这趟又不得不替管饭出头,毕竟他躲在‘实验室’里提示管饭该怎么做总是慢了半拍不说,要求一个习惯干净利落解决问题的家伙小意逢迎讨好对方,尽量引导双方的谈话来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周宝亮看着粗豪莽撞,那不过是外表罢了,很明显他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家伙,所以迈步进了主楼大厅后,便站立不动,随口吩咐道:“这里不错,宽敞还挡风,咱们就在这里谈,小子,不要让我失望!”
开口怕自己吐出来,只能随意挥手示意老疤头带着其他人离开一楼,任由车把势带人占据主楼大厅四下出入口,叶。管饭。巧微微一笑,直接坐在了火坑边,周宝亮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坐在了叶巧对面静等叶巧开口。
“我叫管饭,估计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山里人,其实来这边的时间也没多长……”
“哎?你不用说你的来历,我没兴趣知道,我看上的是你的能耐,说说你擅长什么,明码标价给我卖命,懂?”周宝亮一抬手,干脆制止叶巧道,“起码,你刚才的身手值得我花点时间精力招揽,而且我可以保证,不会把你当炮灰用,至于你能否相信我的话,那就看你自己了,信任这东西不是随口说说就算数的。”
得,还是个明白人,出身来历没人会全盘托出,说谎终归会留下嫌隙,看这几句话展露的性情,倒是跟管饭类似,叶巧既然‘出来’,也不着急回去,微笑点头道:“明白,具体来讲,我会使用一般常见的枪械,可以熟练操作大部分动力装甲,也可以简单维修动力装甲,至于刚才躲闪你的枪口,其实不算什么厉害的能力,想要达成的要求比较多,距离、枪械种类都有限制。”
“在这种荒山野地,能找到个操纵动力装甲已经不错了,看你的体型,普通装甲稍作调整就能用。”周宝亮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乐开了花,罗刹城里能修理动力装甲的技师不是没有,但还轮不到他来招纳!只要面前这个半大小子真能维修动力装甲,自己带他回去就是大功一件!最起码也能让老爹在家族会议上面子有光!
乐归乐,周宝亮随手将自己佩戴的动力装甲头盔抛给叶巧,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却没多说一个字。
端详着手中明显比普通动力盔甲头盔大上两圈的特制品,叶巧按照老叔的提示缓缓开口道:“复合装甲外壳搭配纳米级金属丝编织的内衬,整合了光谱镜、陀螺稳定仪、环境采集器、单从头盔上看,使用者善于远程狙杀,不过……有一点很有意思,通常的动力装甲头盔都是将这些仪器固定好,想要更换并不容易,必须由专业工匠操作,甚至……有时候为了更换功能重新制作个新头盔,毕竟人的脑袋就这么大,当前的技术相比旧时代那些精密制造还是差了太多,但是……你这个头盔采用了旧时代才有的模块化设计,具有一定的灵活性,这就很难得了。”
精密、模块化这些词对于周宝亮来讲其实挺陌生的,他能熟练掌握手中这套动力装甲已经强过不少族人,不过叶巧刚刚的话他多少也听懂了一些,再加上叶巧研究头盔时表演出的痴迷与狂热,愈发让周少主肯定面前少年是个人才宝贝,他得意地笑了笑,含糊道:“我的实力越强,才能更好的庇护我的部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想必你也明白。”
“没错,不过除了我这样见识过外面世界的人之外,这些山民与我取得了这么好的山林房屋,连带着也没了生存压力,想要招纳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你要让他们上战场卖命,不是给你当奴隶,而且……”
叶巧的演技别说骗人,骗鬼都够了,明明一张少年面孔愣是让他弄出几分沧桑老成的表情,“我也不瞒你,能做枪口预判,能在这个年纪掌握有关动力装甲的知识,自然要付出代价,所以我更想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度过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没有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你是不会知道生命的宝贵……”
周宝亮不笨,听出叶巧的言外之意,他很自然地把对方当成了某种经过基因改造的技术奴工,相比‘南方’那些讲规矩看出身遇上逃跑的奴隶最好抓起来归还主人的文明规定,罗刹城这样的偏远地区根本不看出身只看能力,所以周宝亮非常豪气地摆手道:“我爹说过,漫天要价就地谈钱,我呢,不会让你随意要价,也不会仗着自己有人有枪就强迫你们卖命,那不现实,上了战场,这样的部下只会坏事,道理我还是懂的,就说你,你的眼界肯定高,跟这些山民混,要是没个心疼的人儿,到罗刹我也给你找个顺心的,好歹留个崽子以后给你摔盆儿!所以我给你报个公道价,你,一天三颗铁壳弹,山民,一人一个月十颗铁壳弹,都是步枪弹,还有,死了,五十颗烧埋费用,怎么样?”
在铁渣城,一个熟练工的工资是每月二十颗铁壳弹,山民一没技术二没武装,除了在山野林地里练出来的射术与追踪能力之外,基本上是个光板,每月十颗铁壳步枪弹确实是公道价格,叶巧参照铁渣城常规的枪手雇佣协议,补充道:“在你手下干满一年,枪归个人。”
“那要看什么枪,前装火药枪半年就送!打铁壳弹的枪,最少两年。”
“好,成交!”
叶巧从火坑边抓了把黑灰,在手里搓了搓,起身向周宝亮伸出了手,周宝亮依样画葫芦,也照着叶巧的做法弄黑手掌后与他握手。
‘你小子弄什么呢?搞这么多花活?’
‘现编个成交仪式,让他觉得咱们很正式,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吧。’
两人完成‘仪式’,大厅里的气氛算是缓和下来,叶巧转身去叫人烧水炖鹿肉招待周家车队一行人,周宝亮这边自然也要让车把势弄点新鲜玩意儿勾起山民的兴趣,他很清楚这是展示山外花花世界的好机会,让人跟自己卖命,光靠嘴炮是不行的。
当然了,气氛缓和不代表双方完全卸下防备,这年头想要建立信任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搞定的,凡是相信五岳倒为轻的家伙,坟头草都可以藏人了,所以车队不过是占据了主楼一层左侧的房间休息,从周少主往下进驻山庄的也只是一半人手,剩余人员都在山庄外的林子里野营,真说管饭这边动什么歪脑筋,里应外合灭不了山庄老小,逃命还是没问题的。
管饭这边也是一样,表面上叶巧与脱了动力装甲的周宝亮单独开伙聊天谈地,老疤头招呼车把头带着几个小头目吃吃喝喝,山民中有兴趣跟着车队走的青壮时不时过来,与那些同为招募人员的山野村夫聊天吹水,瞧瞧装在笼子里躁动不安的鬼猫,顺带问问周宝亮给的待遇好坏,暗地里白天养领着柳根也是时刻戒备,虽说不至于把心提到嗓子眼儿那么夸张,小心总是没错的。
就这样纷纷繁繁中,夜幕逐渐降临到山庄,吃完晚饭,两边人员各自去休息,周宝亮吃了个沟满壕平,正被手下伺候着洗漱,见车把势胡坤进屋,对着床边的椅子摆了摆下巴,简略道:“坐。”
胡坤也不客气,拽过凳子一屁股坐下,拧了拧脖子,锤了锤肩膀,感慨道:“荒郊野外晃悠了七八天,可算能弄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好好睡一晚上。”不等周宝亮说话,他继续道:“少主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不会出现六少的事情。”
“哼,我六哥啊,纯粹是自己心太大,据说那帮村民吃香肉都吃红眼了,还拜什么香肉神,他竟然想着弄几个不怕死的当冲锋炮灰,仗着有动力装甲大模大样地进村抓人,他不倒霉谁倒霉?”
有些话周宝亮可以说,胡坤却不好接茬,只能摇头道:“可惜啊,就算屠了整个村子,也换不回六少的命了。”
“行了,不提那个短命鬼,说说你的收获吧。”
“这些山民与之前咱们招纳的人手要好些,能在这个破地方活下来的人,好吃好喝供上,身手都不差,前期那个管饭已经让他们足足吃了大半个月的饱饭,再加上适量的训练,这帮家伙体质上都很不错,他们用弓箭的本事咱都亲眼瞧见了,稍作规整就是合格的枪手,再加上这些家伙可以借助山野地势熟练设置捕猎陷阱,无需投入太多,完全可以充当野外侦察兵。”
“哦?那还真是不错,预计明天能有多少人跟咱们走?”
“舍家撇业的不多,估计最多能有十个上下。”
“有十个也不错了。”
周宝亮表面上不介意,心底却多少叹了口气,他其实很盼着自己能带领大票人马回去,涨脸面倒是其次,毕竟前期投资越多,分红才会越多,只可惜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只能用兵在精不在多来安慰自己了。
周宝亮缓缓入睡做起‘发财’梦,管饭与其他几位却还没休息,安排好各自手头的工作,众人围拢在豆大的灯光下,颇有些奸人聚会各怀鬼胎阴谋算计的味道。
事实也是如此。
管饭见人都到齐了,轻咳一声,刚要张口,坐在他下首,隔着白天养的姚慧心抢先道:“明天我不走,我跟敏硕都留下来。”
本来管饭还想着借周宝亮的车队将两人半送半押弄到罗刹城,联络保安队的人换物资,他之前已经与白天养私下商量好了,替白漂亮报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用两人换些武器物资,借着周宝亮这个背景在罗刹城弄个店铺,以白天养多年经商的经验,短期内获得一定收益应该不难,由此反哺山庄,培养自己的人手,快则半年,慢的话至多两年,怎么都能找到机会干掉死肥婆张卫良!
“理由?”白天养还指望卖这俩人换物资,听姚慧心这么说,柳眉微立冷声问道。
本来姚慧心打算将实情托出,并且奉劝在座几位小心行事,罗刹城既然弄到了可以装备类人智慧生物的动力装甲,图谋肯定不小,卷进这种最起码也是两个城邦对攻,背后还有多少势力都说不准的事情里,无论怎样小心都可能因为时运不济导致粉身碎骨,这与个人能力完全无关,纯粹靠概率碰运气。
结果白天养冷声质问让这位自忖高人好几等,愿意提醒你们都应该感恩的研究所副所长起了小女儿心思,当即也是冷声回答道:“没理由,老娘不愿意。”
哎呀?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真以为知识就是力量?!白天养的脾气再好也要分对谁,况且姚慧心这种自命清高的上等人在白天养行商那几年也没少对其颐指气使,那时候忍耐情有可原,毕竟这些中高层都有偌大的武力做后盾,抄家灭族易如反掌,现在面对势单力薄的姚慧心,白天养自然是无需再忍!
“咳!天养啊,火气别那么大,姚所长,你也是,明明自己害怕不敢去,非要拿大,至于么?”老疤头翻棱了两下眼皮,满脸疤痕在微光下更显阴森,他也不给姚慧心开口反驳的机会,直接道:“不就是罗刹白鬼弄到了动力装甲,还是定制款,各大势力组织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事儿肯定小不了,你俩要是去了罗刹城,估计城里也没可能有保安队的联络点,就算有,没准也是个陷阱,反正你俩可以联络各家高层的身份一旦暴露,九成九死定了,我说的没错吧?”
再怎么说,老疤头也是盗火者出身,在铁渣城暗戳戳活动多年,搜集的情报知识不说浩如烟海起码也能填个屋子,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无限接近姚慧心这个高度,作出同样的判断也不奇怪。
心思被戳破,姚慧心那点脾气自然也没了,只是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反倒是管饭露出了探寻的神色,要论专业知识,他脑子里的老叔人格起码一个顶俩,对于这种日常消息积累与某些比较偏门的情报整理分析,无论是老叔还是管饭、叶巧不说无能为力也是勉为其难,只能听老疤头尽量简略地将内情叙述了一遍。
倒是与姚慧心预想的差不多。
“……这么说来,罗刹城白鬼要搞大事?”听老疤头说完,管饭与脑子里的两个人格尝试推测道:“招募人手肯定不是为了充场面……怕不是要内斗吧?”
这些天依照老叔的要求,管饭有事没事就从姚慧心与老疤头那里挖掘各类消息,上到旧时代破灭的缘由下到去年某个城镇测试重型武器失败炸掉了半个城,只当是增长自己的见识,再加上白天养偶尔也将将行商见闻,他现在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早已经超过刚到无名小镇跟睁眼瞎差不多的时候了,欠缺的不过是归纳分析的经验而已。
“刚刚我从那帮车夫口里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现在罗刹城仍然没什么变化,还是五大家族联合统治,五大家族的家主组成了一个家主会,互相之间勾心斗角是难免的,只是无论哪一家想独大,恐怕都会被其余四家联手灭掉,况且这帮罗刹白鬼头上信仰个什么母神,虔诚的信仰可以充当信任纽带,内斗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是内斗,难道要向外发展?但是这时节有些不对啊,雪大封路,无论他们想进攻谁,恐怕都不容易。”
“哼,陆路走不了,别忘了在座几位是怎么到了这个破地方,就算罗刹城没能力弄飞艇,还可以走海路!要我说,这是借着动力装甲要当海盗劫掠!”
“嗯,八九不离十。”老疤头点头同意姚慧心的话,道:“实际上这年头靠海的城镇都比较富裕,海运怎么都比陆运便捷稳妥么,当海盗肯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果我是罗刹城大当家的,又有了劫掠的实力,沿海城镇无论大小都会成为我的目标,区别只在于城防强弱,付出的代价多少罢了。”
“可是……只要劫掠一次,动力装甲装备类人智慧种族的秘密就可能泄露出去,到时候罗刹城一样会倒霉的。”白天养皱起眉头,她可是打算在罗刹城插旗立幌,下意识有些担忧罗刹城的将来,如果换成白天养做城主,绝对不会如此莽撞,难道所谓的罗刹族并不知道人类手中掌握着继承自旧时代的秘密武器?据说那东西瞬息间便能将一座城镇从地面上抹去,威力非凡!
姚慧心非常干脆地一摆手,继续道:“反正我明天是不跟车队去罗刹城,即便要去,也得等情况清楚,没有危险再说,其实按照几位的身份地位实力,想的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早点休息准备长途跋涉呢。”
白天养听出姚慧心话里有刺,正要反唇相讥,却被李敏硕抢先道:“慧心跟我不去罗刹城,那个,也不是总不去,总要弄明白罗刹城的情况么,要不,那个也是浪费旅途物资不是?”
李敏硕在这种时候一贯的充当背景,至多在姚慧心结束后点头表示同意,只是这次非常难得地替姚慧心找台阶,再加上他对之前对管饭的身体调理提出许多有效意见,白天养多少承他个人情,也只能撇撇嘴表示沉默。
“这话在理。”老疤头仍然担当着润滑油的角色,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和气氛道:“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也不跟车队走了,留在山庄做个副庄主,我还是能胜任的。”
确实,老疤头的一条胳膊废了,让他上战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哪怕是坐船,遇到个风浪什么的甚至需要人照顾,留在山庄充当看守与教官反而更适合他。
话说到这份儿上,管饭也清楚给人当雇佣兵不是赌博,犯不着直接将全部家产都投进去,点头同意老疤头、姚慧心、李敏硕留守山庄,他与白天养、柳根再加上几位身手过硬的村民一起前往罗刹城给周宝亮做佣兵。
碰头会结束,五人各自回去休息,姚、李二人先行一步,反倒是老疤头特意叫住了管饭,当着白天养的面,老头子多少有些啰嗦,“有我看着那俩货,你放心,你去罗刹城,卖技术卖脑子,千万别被人怂恿,脑子发热去冲锋陷阵,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卖命的事情别做,要学着管人,不是被人管,明白?”
老爷子明显是肺腑之言,虽说道理其实谁都懂,他特意强调一遍,意义又是不同。
见管饭听进去了,老疤头颇有些欣慰地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有可能的话,去罗刹城弄点配件回来,如果能修好从飞艇上卸下来的无线电,以后山庄有什么事儿,你在罗刹城随时都能知道,当然,这不是要紧事儿,能办最好,办不到也无所谓,回头我弄个材料清单,明早你带走。”
这话听着也没毛病,管饭人在罗刹城,想要得知山庄的消息,或者有些事情必须他拍板,一台可以正常使用的无线电收发报装置确实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只不过,管饭并不知道,老疤头还有个特殊身份。
星火零二三。
即便这次碰头会姚慧心表示要走,老疤头也会用同样的理由劝说两人留下,同样借口联络方便让管饭去弄无线电的维修零件,只要无线电修好,管饭人又不在山庄,姚慧心与李敏硕基本等于老头子口袋里的肉!
诚然,老疤头多少察觉到管饭与白天养的报仇计划,按理说白漂亮的死与老小子自己也有关系,两人不拿他撒气而是去找张卫良算账,老疤头无论如何也不该横加阻挠才对,但是,对于将知识免费传播给全人类这一理念奉行半生的狂信徒来讲,报仇什么的都是小事,实现理念才是超越人与人之间私怨的头等大事!为了重现旧时代的荣光,为了拯救平民于水火,为了不再让一小撮人利用手中的知识作威作福,白漂亮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向张卫良复仇又有什么意义?
哪怕赔上整座山庄加上老疤头自己的命,这个老小子也不会皱一点眉头!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当前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