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策划之中国摇滚三十年四篇
★你们吃了吗?——我的魔岩三杰
文/刘浪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当年魔岩三杰在红堪体育馆演出时,何勇的这句话作为这篇文章的题目。
是因为遥远了的感动吗?亦或缘于某种情结?
窦唯是孤傲的,且沉稳老诚。我不清楚他到底已出了多少张专辑,这不关我的事,甚至《艳阳天》以后的就很少听过。但我知道,那是一个一直在想着改变并真的一直在变的人,没有放弃过。
我喜欢他“做梦”时期收在《摇滚北京1》里的《希望之光》,那应该是一名乐手脱离开乐队以后,真正特立独行的作品,和大众已有的印象彻底背离。而窦唯,也是中国摇滚圈极少可以走出并能够坚决延续自己想法者之一。
后来的《黑梦》,继续着这种精彩,“原做梦成员”帮他完成了那张被当时媒体评价为“一张充满瑰丽的梦幻色彩的高水准佳作…大陆制作的第一张没有停顿的音乐作品…听者会被窦唯黑幕一样张开的音乐一下子拉进那神秘的无边梦中…那语无伦次的梦呓一样的歌词…”的唱片。
但在他解散“做梦”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他目标的纯洁。也许他会说这次又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表达方法,但隐藏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就一定没有什么私心杂念吗?
很多人都在执着的喜欢着,黑豹的窦唯和《黑梦》的窦唯,就像也有很多人在顽固的讨厌着《黑梦》之后的窦唯一样,是切实存在的两个对立面。窦唯应该是追求上进的,他一直在努力尝试新的技术手段、不断寻求改变。但包括《艳阳天》及以后的作品,他是开始没落了,一塌糊涂。
他确实在想着能够做好,把自己的音乐。但当一个人冲动的锋芒被或许不是故做的老成磨平,并消失殆尽,也就只能在自以为完美的音乐形态里平淡的打着转儿。
是的,我愿意相信,地铁大叔、电车哥……或许就是窦唯内心里的最佳状态。但我从来都不相信,他没有憧憬过梦回当年“黑豹”的辉煌。只是,再也不可能回去。
他表现出来的,没有在乎冷眼、嘲讽。而当这个状态一直延续,喜欢过和喜欢着他的人也在逐渐接受,并为当年那么帅气的他的现今的外在形象,慨叹。
他也没有在乎曾经“魔岩三杰里风头最健的一个”的无谓称号,他乐得其中,在自己内心的理想状态里,创作,高产,并在每一个风吹草动,吸引住目光!
何勇是叛逆的,就像很多人给《垃圾场》戴上的“中国第一张Punk专辑”的帽子。而且,我恍惚记得,崔健甚至也曾有意无意的说过类似的话。
的确,《垃圾场》的视角敏锐,歌词在当年也足够冲动叛逆,还有《姑娘漂亮》最后一句我那年失恋时每到熄灯就跑在宿舍楼道大声叫嚷的“交个女朋友还是养条狗”。但以现在的眼光,再回望,除此,《垃圾场》好像就真的再没有什么针锋相对。即便是那个时代,也真的说不上多么批判。
但是,我又宁愿相信,《垃圾场》是魔岩略加粉饰过的一颗棋子,也不愿因此而淡化和质疑何勇的愤世嫉俗。虽然从单纯的音乐概念,整张专辑呈现的,似乎也只是一个经常“骑着单车”出去遛弯儿的少年游形象。
骂“天王”、批“劳模”…,他在做着很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并因此开罪了一些人,被封杀、涂抹。即便很多年以后,网络依然充斥着各种质疑、流言。
但即便真的因为身体原因,他在大把吃药,被束缚、被抹杀,我能够清晰记起的,仍是学生时代隔壁宿舍的那个满脑子流行乐却对《钟鼓楼》情有独衷并经常弹唱的兄弟。对于何勇,他只听过这一首歌儿,却记住了。而对于一个音乐人,有一首能够真正为人记住并流传的作品,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和荣耀?!
即便那首作品表述的并不是被刻意制造的他。
很久未听到何勇的新作品,甚至音乐相关的消息也是那么少。但在尊严与沉落间,他一定在默默坚守前者,我坚信!
张楚是悲剧的,这清楚的写在可能他已不愿提起的早期作品。
我很多次的想象过,那个在昏黄路灯下寻找方向的瘦小身影,还有那颗迷茫但坚决跳动的心脏。习惯了漂泊的人,总是能够准确把握自己,然后升华。所以,他的音乐真实感人,甚至掺杂着朴实。
当年,偶然的机会,在路边小店买到《一颗不肯媚俗的心》,粗陋的制作和过于简洁的封页,看上去像一盘最低等普通的盗版磁带。那时还没有任何《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消息,只是《姐姐》之后在所有能够找到的关于张楚的字里行间,愈发了解了那个人。
我庆幸自己当年毫不犹豫的买下了那盘磁带,没有错过如今的张楚再也不会有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冲动。那是一张满是沧桑惆怅的唱片,但没有失落,绝没有。它告诉人们的,只是一个习惯流浪的人在无数次收拾行囊之后,也渴望一个安定温暖的家,即使仍在唱着“我们是过客,我们不是归人”。
后来,见过不少人津津乐道着那张唱片里的《西出阳关》,似乎是证明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之前自己就有多么高尚的品味。而我,一直是被《将将将》感动着。我不知道张楚的这首歌儿是否真有所指,但我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他初到北京和他有着密切关系的老摇滚侯牧人的《兄弟》,就是写给他的歌儿,而侯牧人又在他的《将将将》里担任了配唱,还有这两首歌儿的歌词也是相互照应。
其实,能够有一个无私的朋友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我曾设想过未来张楚的样子,都很模糊,直到听见《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时候。但我清楚自己是失望了,因为他突如其然的改变。而我又想不清自己到底希望他是什么样子,就顺其自然的听下去吧。然后,我发现他依旧是个真实的人,只是生活的改变使他开始更冷静的思考,抛弃了对自己以前伤痛沧桑的描绘,转而注视着眼前每天发生的无奈歌唱。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抱守着一种态度,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苦大仇深一样,所以他也在变着,但依旧真实。他的歌词愈发深邃凌乱甚至莫名其妙,就像他那双永远无法读懂的眼睛。
但我发现他也在重拾过去闪光的碎片,《造飞机的工厂》里那首“结婚”原作是收在《一颗不肯媚俗的心》里的“太阳车”,可能是他想要的吧。《造飞机的工厂》距今也已整整三年,我知道一定仍有许多人在盼望着,另一个新的张楚。
我说不好他做的到底是什么音乐或将会是什么音乐,也许当他再一次把新专辑摆到我面前,我仍会像初听见《造飞机的工厂》时一样难以理解,然后在很长时间之后才恍然大悟般感动。
这,可能就是冥冥中张楚的音乐吧!
偶翻看过去的磁带,在夹缝里找到《红色摇滚》,“社会主义好”依旧高亢,可如今的张楚是否还有那时玩儿票的雅兴呢?
我忘不了,在寒风中一蹿一蹿走路远去的瘦小张楚,还有那愈发消瘦的脸和那愈发遥远的眼神……
我清楚自己已过了轻易就会感动的年纪,只是偶尔会为过去的事情感伤。台湾“魔岩文化”和“中国火”已渐停了对“中国人世界的摇滚乐队精品”的追寻,转而也像大陆任何一家公司一样开始习惯私下的人情世故,变得愚蠢、贪婪。
而“魔岩三杰”的光辉也逐渐消退,甚至在如今二十来岁孩子的眼里已是个足够陌生的字眼,但三个人的名字依旧是他们渴望见到的,即使他们根本听不懂音乐里所要表述的东西。长大了的我们这一代是有能力分辨伪劣了,可以相对公平的衡量“三杰”,然后选择依旧能够让自己感动的谁的音乐。
对于我,是张楚。
“魔岩三杰”这个称谓的存在是悲哀的,是一个开过去之后就无所谓的玩笑。如今,恐怕连魔岩人自己都已对那个称谓感觉陌生和遥远,商业垄断下的那三个牺牲品虽然依旧活生生存在着,却早已是相对独立的个体。
只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是否还残存有过去辉煌的记忆呢?
你们,吃了吗?
写于年3月
修于年1月
注:
1.音乐人作品选自网络
2.标题图片:张超凡,油画:薛方明,老照片提供:周俭
3.刘浪
当前时间: